众人都希望能够采纳自己的意见,一时间,大家纷纷旁征博引、遍稽群籍,像是要把肚子里那点货全都倒腾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卫士进来报告道:“大将军,司隶校尉与尚书令回来了。”
司隶校尉跟尚书令?
大臣们停下议论,看向却非殿门外。
只见两人风尘仆仆进来,向何进拱手一礼道:“刘备,陈暮见过大将军。”
“原来是司隶校尉与尚书令,你们入座吧。”
何进让他们坐下。
司隶校尉跟尚书令虽然不在公卿当中,但有三独坐的权力,更何况刘备现在手中掌握着军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何进当然不会轻视他。
两人坐下,马日磾皱起眉头,质问道:“陈子归,你不是已经辞官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陈暮缓缓开口说道:“暮去岁十一月因父亲病重而辞官,今岁三月陛下病重,下诏让暮回来担任尚书令,没想到在路上遇上冀州叛乱,不得已投身于青州勤王军中,辗转于司隶校尉在野王县汇合,今日方抵达洛阳。”
“原来如此。”
众人听了他的解释,也就没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他家是冀州蒲阴县,那地方离洛阳两千里路,又遇上冀州叛军,能活命就算不错了,迟到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大事。
何进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公卿们正在谥议,为先皇取谥号,确定为平谥,尔等说说你们的看法。”
陈暮皱眉道:“平谥?先皇对内平息黄巾之乱,安抚黎民,布德百姓。对外西平羌乱,东定乌桓,北击鲜卑,如此大功,居然只是平谥,这要是被汉朝诸多先帝,如桓帝安帝知道了,恐怕得龙颜大怒吧。”
几位大臣们不由感觉到尴尬。
桓帝安帝在位的时候,论起功绩,还真不如先皇,现在先皇居然只给个平谥,不给美谥,那让桓帝安帝好意思吗?
恐怕说不准半夜三更就得去找他们的麻烦。
丁宫恼羞成怒道:“先皇虽有些许德行,但横征暴敛,肆意收税,陈尚书,你看看洛阳周边的叛军,再看看天下局势,如今国乱岁凶,苍生涂炭,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此皆先皇之过也,怎么能给美谥?”
呵呵。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暮心中冷笑。
能让一个本来可以给美谥的君王被大臣冠上平谥乃至恶谥,除了动了他们的利益,还能是什么?
想到这里,陈暮本来打算喷回去。
但犹豫片刻,还是转头对杨彪说道:“师兄也是这般认为吗?”
杨彪是杨赐的儿子,陈暮是杨赐的徒弟,两人虽然差了20多岁,但辈分是平辈,杨修还得管他叫叔。
“这。”
杨彪迟疑道:“此为诸公商议定下的。”
陈暮摇摇头:“不可,先皇虽有过,但亦有大功,桓帝安帝尚无太大功德却能得美谥,诸公怎么能如此对待先皇,难道诸公真要因私废公,因陛下收税,而枉顾陛下给诸公的恩德了吗?”
诸位大臣们互相对视,觉得陈暮说得有些道理。
但平谥是丁宫提出来的,他觉得被陈暮反驳很没有面子,于是坚持己见道:“陈尚书,你不过是天子近臣,依仗天子宠爱而得位尚书台,虽有三独坐之权,亦是坐于末席,诸公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嗯?
陈暮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看着丁宫,片刻之后,忽然冷笑起来:“我原以为丁司徒身为老臣,来此谥议,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你!”
丁宫怒目而视。
陈暮继续说道:“我祖上为蒲阴侯,曾跟随高祖,平定安邦,创下这大汉天下。我虽无祖宗之才,却亦是讨黄巾而起,南征北战,东平张角,西破波才。在青州之际,亦是安抚黎民百姓,为陛下缴纳数十亿之财富,坐镇尚书台以来,诸公可见政务有繁乱之处?如今丁司徒却言我是仗陛下宠爱才得位,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大臣们互相对视,纷纷点头,觉得他说得对。
陈暮又道:“而丁司徒之平生,我素有所知。你世居沛国,举孝廉入仕,历任交州刺史、光禄勋、司空、司徒。在地方为官,素无政绩,来中央朝堂,亦无功德。后来因巴结宦官而窃取三公之位,即便如今先皇驾崩,宦官失势,也理当安民辅国,向先皇表达敬意,如今却对先皇多有贬损,此是人臣之道否?丁司徒难道不信魂而有灵,歆兹显号,就不怕先皇泉下有知,今夜入梦中与你相会?”
“竖子!”
丁宫差点没气死。
陈暮冷冷地看着他。
丁宫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上位的时候巴结宦官,给宦官钱才做到了三公高位。
后来见宦官失势,又投靠了何进。
结果何进挂了,董卓上位,于是又投靠董卓。
当时董卓要废掉刘辩立刘协,卢植是唯一一个站起来反对的人,而其他大臣则是默然不语,心里反对,表面不敢说。
而丁宫呢?
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支持董卓的人。
这是什么行为?
《后汉纪》的作者西晋史学家袁宏将他一顿臭骂,可见在后来的士林当中,他的名声臭到了极点。
这种人得罪了就得罪了,能拿自己怎么样?
“司徒与尚书令都少说两句。”
“行了行了。”
“不要吵了,此为谥议,二位以为是菜市场吗?”
众人怕他们吵起来,纷纷劝说。
杨彪最后定下基调道:“尚书令虽然言语无状,但也并非无理。我看不如还是选个美谥吧,尚书令有何建议?”
陈暮毫不犹豫道:“康,安乐抚民曰康,合民安乐曰康,能安兆民曰康,好乐怠政曰康。先皇最大的功绩,还是以豪强之钱,赐予了亿万兆民,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让黎民能居家乐业,谥号为康,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