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领着近乎两百余精锐射手,不疾不徐的前进着,他将所有射手分作六队,刻意控制着前行速度,开始的快速逼近,进入有效射程之后,渐渐减缓了前行的速度。但凡有人露头查看情况,必有一小队的射手三十余箭齐发。
都是特别训练过的优秀射手,不说个个都有百步穿杨之能,在有效射程之内,三十人的齐射,终有几个能正中目标。
在如此安排下,偷偷露头之无一例外,没有一个能够生还。
射杀了八人之后,再无一人敢冒头了。
裴手中也拿着硬弓,见吐蕃细作都藏身在货车后面。货车是最常见的两轮车,挡得住身子却挡不住脚。当即左平稳稳托住硬弓,右手运劲,将一张弓拉了开来。他日夜修炼吐纳法,双臂之劲,眼力之准,却已非比寻常,左臂微挪,瞄准了一人的小腿,右手五指松开,箭出犹若流星划过。
那人惨叫一声,倾斜着倒在了地上,滚出了车轴。
破空声响起,反应迅速的射手,已经拉开了手中的弓弦,片刻间那人身上已经插了十余箭矢,横死当场。
裴高呼道:“你们手中的箭皆有名字,随如我一般,射中他们的小腿。我做主,由你们主家将你们这月的薪俸提上五成。若他们不愿,可以找我来领赏。”
周边射手精神一震,对自己箭术有信心的,纷纷瞄着那一对对小腿射了过去。
躲在马车外边最显眼的一批人,一个个的给射倒在了地上。
看着一个个手足的阵亡,冯源眼泪都滚了下来,吐蕃一直有着窃取西域之心,将大唐视为最大敌人。早在三十年前,他很荣幸的得到了吐蕃伟大的赞普杜松芒波杰的选中,经过十五年的训练,进入大唐长安发展。与他一起的共有十五人,经过这十五年的发展,他们在码头上建立了一个帮会,聚集了一匹有用力的挑夫打手,实力有了一定规模,长安码头上的挑夫打手十有五六是他们的人。
冯源从这些人中,一个个的选择可信可用之人,说服他们为吐蕃卖命。
今日来此的两百余人是他十五年里一步步拉拢的心腹,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惨死面前,偏偏又无计可施,那种滋味,让他郁闷若死。
“将所有尸体挡在脚边,别让他们射中了。”冯源看着一地的尸体,一面嘶声大吼。
在他的指挥下,终于停止了减员。
冯源喘着粗气道:“快躲好了,等他们靠近,记住,你们都是勇士,他们只是仗着弓箭之利,短兵交接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勉强鼓动着为数不多的士气,他剧烈地喘息着,紧张令他汗如雨下,脑中想着计策。
静、静、静!
外边除了风的怒吼竟然没有了一点的声音,短短的百步间距应该早就到了,可偏偏毫无动静,仿佛惊变完全不存在一样。
面对未知,在巨大的压力下,有人实在忍受不住,探出了头去想看外边的情况。
他还未露出眼睛,脑门中了一箭,伴随着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然后外边又失去了声音,一点动静也没有。
除了静,伴随来得是热,酷热!
酷日当头照着,让人莫名的烦躁。
压力使人疯狂,使人精神错乱,有的人好似失心疯一样,哭叫着跑了出去,还没跑过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光是头部就中了七八箭!
冯源的喉咙就跟火烧一般,可是他的水在马背上,他的马早已给钉死在了地上。外边都是射手,他哪有勇气去取水?
瞬息之间,电光闪过。
冯源眼中一片惨然,他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对方是要将他们逼死。好比猫跟老鼠,抓到老鼠的猫,往往不会第一时间吃掉老鼠,而是将老鼠放了,戏弄它玩,玩腻了再吃掉。
现在莫名出现的敌人就是如此戏弄他们的,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玩耍,而是将他们逼到绝境。
同样在太阳底下暴晒,对方是看戏,而他们却高度紧张集中,好似惊弓之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胆战心惊。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体能的消耗完全不成正比。况且对方能够休息,能够喝水,而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要不了一个……不,半个时辰,他们便会自己逼死自己,成为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对方这是要不费一兵一卒的将他们拿下。
“不能耗下去了!”
冯源高声道:“投降,我们投降!”他大声呼喝着,当然不是真的投降,而是打算消除对方的戒心,等他们逼近之后,殊死一搏。不管结果如何,他吐蕃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裴见对方这么快就支持不住了,有些意外:这是想留着体力负隅顽抗,还是扛不住了?
不论怎样,都不能大意。裴熟读薛仁贵兵法,记得薛仁贵兵法有言,用兵贵在于大胆精细,不错漏一个细节,不忽视一个地方。每一个细节都意味着鲜活的生命,将士将性命交予主帅,主帅有责任担起这个重任。两军作战,伤亡难免,因主帅失职而多阵亡一兵一卒,皆是主帅之罪。唯有爱惜每一兵卒的性命,兵卒方能放心将自己的命,交予主帅,从而三军效死,所向披靡。
“你,你……”裴点了李隆业麾下的两名护卫头领,道:“你们迂回过去,绕至对面与我们行前后夹击之势。等你们就位,我会让他们放下兵刃,走出来受降。你们在对面看着,谁有异动,直接射杀!”
“遵命!”两人领命左右迂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