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韶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座城都静悄悄的,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
枳实站在客栈二楼的门前,昏暗的烛光下依稀能辨别出他脸上的犹豫不决。
内心一番挣扎后,他抬手扣了扣门。
地锦趴在窗口看星星,从头上垂下来的红色丝绸发带落在两颊,像雪地里的夕阳,触目惊心的美。白天的时候落湖硬要拉着他去逛街,稀里糊涂的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后就强制给他换发型。
无力反抗,就只能认命。
听见有人敲门,地锦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看窗外沉静的夜色,落雪覆在屋檐,白茫茫一片。
他起身打开门,见着来人是枳实,十分讶异:“神君大人,您怎么来了?”
地锦侧开身,枳实进门后,他谨慎往屋外看了看才关上门。
枳实对他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地锦拘谨的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绞在一起,头上扎着双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枳实。
这模样着实逗到了枳实,当年他在戈壁中初次遇见地锦是在一场风暴之后,他渡过了风暴,却狼狈的几乎不成人形。枳实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放弃了他,不料转身时被地锦发现,枳实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爬到自己脚下,看着戈壁之中缓缓地长出一条亮丽的红色。
地锦抬头望他,抓着衣摆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神却是异常坚定,他眼中浓烈的恨与不甘交织在一起,像刚开刃的刀锋一般露出锋芒。
“神君大人,师傅死了!师兄师姐也死了!除了我,闲云山没有一个活物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
他捂着脸嚎啕大哭,血与泪将脸上的沙尘凝结成斑驳的土块,比五年前更像一个乞丐,狼狈不堪。
如此浓烈的悲伤让枳实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戈壁上起了风,沙尘飞扬。
恍惚间枳实看见芸安站在远处,双手叉着腰,骂他老古板。他嗤笑一声,回敬一句死心眼。
枳实带着地锦回了闲云山,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布阵,如何织造结界。他看着阵法落成,看着地锦逐渐被仇恨蒙蔽双眼,看着韶城全城惨死,闲云山怨气冲天成了禁地。
“神君大人?”
地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枳实从回忆中离开回到现实世界,对上地锦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近来可好?”
地锦点头:“挺好的,如今也算尘埃落定。”
“地锦。”枳实忽然出声,却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做这些事,你后悔过吗?”
地锦觉得枳实这话不是在问他,倒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歪着头想了想,摇头:“不曾,师傅说,世上并无后悔药,万事只可向前看。做了就是做了,承的起后果,也问心无愧。”
枳实倏的笑了,地锦看的有些愣住。
枳实在天庭的一众神仙中容貌并不算上乘,作为镇界神君,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执掌生死压迫感。后来无忧归冬陨落,他大大的疯了一场,醒来后,身上便又多了几分落寞和疏离。
枳实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接窗外纷纷落下的白雪。雪花遇热融在指尖,捻了捻指尖微凉的触感,忽然说:“地锦,你想复活黎尘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