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晗已经睡着了,她半蜷着身体侧躺在乌契的床上,手臂环过来搭在男孩儿的背上，将它搂在自己怀里。男孩儿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没有完全褪去。握着顾晗晗的一根手指，像抓一根救命稻草。安东尼轻轻分开他们，拿过床边一个毛绒玩偶塞进乌契的怀里，然后抱起顾晗晗。

刚一动顾晗晗就醒了：“你回来了，安东尼？之一告诉我你出门了……“她如释重负地出来一口气,仿佛终于看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然后看了一眼睡梦中的乌契,情绪又低落下去，压低声音说：“他们给他打了镇定剂……”

“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然我看你也得需要镇定剂。”安东尼像是嘲笑又像不是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以示抚慰，就抱着她离开了乌契的卧房。

然而顾晗晗没有任何心思吃饭，她的头脑被满满的心事占据了。还有同情、愤怒的情绪与前所未有沉重的责任感。没等安东尼将她抱出房间，她就问：“那个身体里的生物芯片发出电击时究竟是什么感觉？”

“撕裂灵魂的痛苦吧，”安东尼想了一下回答说，然后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顾晗晗没理会这个问题，径直问道：“那你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怎么可能，”安东尼笑笑说，“那种体验其实跟能量场最终突破时的一刻非很类似。如果连这个心理压力都扛不过去，那就不可能突破了。反过来，只要突破过这一层，当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心理阴影。等过些年，你自己亲身体会过之后，你就会明白。”

顾晗晗对于安东尼这种轻妙淡写的语气很不理解，摇了摇头，向他讲起了今天发生在乌契身上的事——

草原落日时，面对壮观瑰丽的闪电奇观，乌契突然崩溃尖叫之后，领队和几个男生给顾晗晗帮忙，将他抱上车，留学生代表随团医生看了，判断是一种心理原因引起的，但他一时之间也没办法确定原因，所以不好轻易采取治疗措施。于是又请旅行公司的医生来诊断，看是不是由三眼星当地一些特殊气候和环境的原因引起的。

三眼星当地的那名医生略微检查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在乌契的后颈上摸了一遍，当摸到颈椎与大脑连接部位一个非常微小，连米粒大大小都没有的圆形凸起之后，他就松开了手，很轻松的地给出了诊断。

“是生物放电恐惧症……如果还喜欢他的话，那的确不应该带他来看这个。”

顾晗晗和同胞们面面相觑：“什么是生物放电恐惧症。”

“你们不知道他有这个恐惧症吗？看来你们是真不知道。未成年就带芯片的普遍会有这个恐惧症，成年人只经历过一次生物放电之后就患上这个恐惧症的，大约也会有三分之一。”本地那名医生这么说着脱下手套，交代护士准备镇定剂。

领队说：“真么小的孩子打镇定剂对身体不好吧。”

“只能打镇定剂，不然他会一直这样直到心理完全崩溃发疯，”医生摊手道，“打完镇定剂之后他睡一觉醒来自己就会好了。没什么问题，微量的镇定剂对他身体的影响基本不大。不过用过镇定剂肯定会加深恐惧，下次再发作就只能加大剂量，恶性循环下去，大量的镇定剂肯定就会有影响了。所以从我们医生的角度上讲，生物放电还是应该尽可能少用——当然只是从纯医学的角度，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

医生没说太多，给乌契打完镇定剂，看他睡着之后就离开。这种情况之下，顾晗晗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游览观光的心思。她心里压着沉甸甸的“生物放电恐惧症“七个字，跟地球留学生旅行团的同学们分手，先一步带着乌契回了飞船。

之后询问过贴身男仆之一，顾晗晗才了解到。乌契从一出生就被植入了生物控制芯片。这个芯片的控制罗盘现在就贴身男仆之一手里，拍卖场将它跟乌契一起送过来。只不过顾晗晗这些天以来一直忙着搞艳遇，并且热心地准备搞拯救，因此贴身男仆之一就一直没来得及把罗盘拿出来，芯片的控制电波也还是模拟的，一直没能更换成顾晗晗的脑电波。

贴身男仆之一和之二互相补充着告诉顾晗晗，为了在最适合的年龄将乌契培养成功，他从很年幼的时候就接受过生物电击。那种恐惧几乎是根深蒂固与生俱来的。不独雾纱娃娃，宇宙中数以亿万计生而为奴隶的人口都会在小时候被植入控制芯片。所以这种电击的心理阴影和恐惧症几乎比比皆是，是仅次于太空恐惧症的宇宙第二大心理病患。

为了缓解这一问题，联合国人权组织多年前就专门做过立法，将芯片植入术和首次接受生物放电的最低年龄限制到十二岁以上。当然，雾纱娃娃肯定不在保护和限制之列，因为他们不是天然出生的，即便在形式上是天然，也必然是经过人为干涉的。他们在总体上被归为基因改造人的范畴，而在人权问题上，目前宇宙通用标准是，基因改造人等同于机器人。

“我要取掉乌契身体里的生物控制芯片。”顾晗晗语气坚定地说，“安东尼，这回你可得真正尽力给我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