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绚一身紫色九蟒五章九梁冠,面色复杂的对着刘仁轨和窦玄德,还有无数赶到华山的长安百姓行礼。
窦玄德手里捧着奏本,高声道:“皇帝病重,不能视任,大位空虚,四海殊切,庶人窦玄德,伏望殿下以天下为重,俯顺群情,少抑冲怀,亟登大位!”“天下之事,在皇帝,在诸王,在诸位贤臣,唯独不在本王,故所请不允。”李绚拱手。
一侧的陈子昂向前站出一步,将手里的奏本捧给窦玄德。
窦玄德感慨一声,接过奏本,然后转身朝着军营外的马车而去,最后缓缓的离开了华山,返回长安。
军营之外,还有无数长安百姓在不停的围着,并且全部拜倒在地,叩请李绚即位。
李绚轻叹一声,看向须发皆白,面色苍老的刘仁轨道:“岳翁,里面坐吧。”
“嗯!”刘仁轨点点头,然后在李绚的搀扶下进了中军大帐。
在中军大帐主位坐下,刘仁轨看向李绚握着他脉门的手指,问道:“如何,老夫还能活几年?”
“岳翁虽然神气不如以往,但体精却是比以往要强很多。”李绚看了一眼一旁士卒捧上来的茶汤,摇摇头道:“送两壶温水过来。”
“喏!”士卒很快转身离开。
“怎么,老夫现在连茶汤都饮不得来。”刘仁轨一只手直接压住了李绚的胳膊。
李绚轻叹一声,轻声说道:“便是饮不得,只是为了岳翁的身体,还是多饮温水的好。”
“就比如这天下。”刘仁轨猛地一眼看向李绚,眼神带着无尽的情绪,有感慨,有惋惜,有杀意,也有一丝希冀。
“孙婿当政一年以来,虽然所做不多,但天下诸事却如同掌上观文一样,皆在手中,岳翁可知如今天下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李绚抬眼看向刘仁轨。
“你说。”刘仁轨神色肃然起来。
“这一年,天下诸州送往长安洛阳的税粮和以往数目不差,但诸县和诸州从百姓手里收的税粮却普遍高了四五分,甚至有一成之多,而且……”李绚的脸色阴沉下来,然后才接着说道:“天下常平仓的粮食,一年,少了两成。”
“什么?”刘仁轨缓缓的放开李绚的胳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甚至就连诸府兵的军粮,也开始以次充好了。”李绚轻叹一声,摇摇头:“天下就是这么崩坏的,少年天子再有十年,恐怕天下府兵就该崩塌了。”
刘仁轨缓缓收回来自己的手,侧身,轻声说道:“以后对百姓好点,还有我死之后……”
“自然是葬在孙婿身边,何必去面对高宗皇帝的愤怒呢,况且,他都不敢去面对太宗的怒火。”李绚嘴角冷笑。
刘仁轨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陆元方,李义琰,张大安三人,站在大帐之前,对着李绚沉沉拱手道:“殿下,皇位一日无主,天下一日不安。
殿下礼孝谦恭,德才满溢,实在皇位不二之选。殿下虽执谦退,然宗庙社稷奈何,宜且即位,为天下率。”
李绚轻叹一声,拱手三人拱手,诚挚的说道:“本王年幼才疏,德薄难任,还请诸公勿要强为,皇帝大位,天下慎重,岂是本王所能承任,所请不允。”
王勃上前,将手里的辞章递给陆元方。
陆元方交给李义琰和张大安二人,点点头,道:“即刻送回长安。”
“喏!”李义琰和张大安肃然拱手。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之后,陆元方才被李绚请入大帐。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陆元方这才开口道:“十五年内,皇帝所求,诸相所求,大王终于得偿所愿了。”
“唉,总是有人想着要更进一步。”李绚目光看向帐外,轻声说道:“诸事,本王也是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是手下将领,麾下百官,擅自而为。
说实话,世叔,绚真的害怕,某一日一觉醒来,黄袍已经被人披到身上了。”
“便如当年程知节事?”陆元方不知道赵大的后事,但前面还有程咬金的跳脚之言。
“嗯!”李绚点点头,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事到如今,谁也无可奈何,天下之事,日后还需世叔继续辛劳,朝野格局,三年内不会有大动。”
“好!”陆元方微微松了一口气,有李绚这句话,三年内,天下不会大乱。
“至于明年,景初为天下状元,便无人会置喙了。”李绚突然笑了起来。
陆元方一愣,点点头道:“是!”
……
天色黎明,霞光铺道。
华山高耸,渭水幽静。
刚刚从定州返回到韩王李元嘉,梁国公李孝逸,跟着霍王李元轨一起走入了森严的军营之中。
一身紫色蟒袍的李绚,已经站在帐前肃然等候。
李元嘉,李孝逸,李元轨,三人走到了大帐之前,拱手将一本奏本递上,同时道:“殿下容貌俊秀,举止端庄,才华聪敏,孝悌友爱,为宗室表率,大执宗事,祭祀太庙,符瑞之应,昭然著闻,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李绚神色郑重的接过奏本,翻开细细阅读之后,唯叹一声,抬头,肃然道:“诸本请章,孤再三览启,具见诸王诸卿忠爱至意。宗社事重,不敢固拒,勉从所请。皇天大命,不可稽留。
传令,即刻启启程,返回长安。”
“臣等领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元嘉,李元轨,李讷三人同时跪了下来。
四周的众将,紧跟着全部都跪了下来,高声山呼万岁,声震四野。
李绚的目光望向视线尽头,隐约出现的长安城,肃然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希冀。
回长安,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