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有关严世蕃着急忙慌地跑到太医院,寻求太医为严嵩诊治的消息,便流传了出去。
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重磅炸弹一般,这一消息,很快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朝野上下,对于严嵩的病情也有着诸多猜测。
眼下,最为流行的有两种说法,一是严嵩偶感风寒,安心调养数日即可,二是严嵩肺痨复发,将命不久矣。
在这一消息逐渐流传开来以后,有人高呼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当即大宴宾客,用以庆贺,还有的人,选择闭门谢客,惶惶不可终日。
除了以上这两类人以外,更多的人,则是在暗中窥伺着事情的发展,在事态没有彻底明朗之前,他们绝对不会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
毕竟,严嵩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积威甚重,文武百官对其畏之如虎狼。
谁也不知道,严嵩这次能不能够挺过去,万一他和以往一样,挺过去了呢?
到时候,轻易站队的自己免不了遭受清算,原本大好的前程,将就此毁于一旦。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秉承着趁早站队,好摘取胜利果实的想法,跑到最有机会,继任内阁首辅的徐阶那里表明忠心。
傍晚,徐阶位于京城的宅邸。
此时,书房内,传来户部右侍郎王廷略显急切的声音。
“徐阁老,在来之前,下官已经查清楚了,确有其事!”
“那严世蕃一大早就跑到太医院,将李太医请进了严府诊治,而且据目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严嵩多半是肺痨复发,活不了多久了!”
王廷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徐阁老,您不妨好好想想,倘若严嵩的病情不重的话,那严世蕃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跑到太医院,请太医上门诊治?”
“依下官看,多半是那个前去诊治的李太医,收了严家的银子,答应帮助严嵩隐瞒病情。”
徐阶在耐心听完王廷的一番分析后,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嗯,暂时不排除这个可能,上次严嵩病重的时候,也是这位李太医帮助其隐瞒病情的。”
眼见自己的分析得到徐阶的认可,王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随后,只见其将目光从徐阶的身上收回,出言催促道:“所以徐阁老,您不能再犹豫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下一次就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严党连根拔起,还大明朝一个朗朗……”
王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徐阶出言打断了:“不用着急,先看看情况再说,等到明天就可以知道,严嵩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徐阶说完,又看向王廷所在的方向,沉声吩咐道:“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行事,听明白了吗?”
“是,徐阁老!”
眼见徐阶已经做出决定,纵使王廷心有不忿,也只能点头称是。
在这之后,徐阶将目光从王廷的身上收回,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事不宜迟,你赶快下去,把这个消息通知其他人!”
“是,徐阁老,下官这就告退!”
王廷在向徐阶躬身行礼后,便迈步离开了房间。
……
待王廷离开以后,只见徐阶从座椅上缓缓起身,此时,在徐阶的脸上满是莫名的神色。
对于王廷先前所提出的猜测,徐阶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只是出于慎重起见,方才迟迟未做决定。
“难不成,我徐阶的机会要来了吗?”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坐上,那把只有内阁首辅才能够坐上的椅子,徐阶的呼吸,就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
“徐阶,不要着急,再等等,等到明天,一切就能够见分晓了!”
在如此劝慰自己一番后,徐阶那颗愈发躁动的心,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在深吸一口气后,徐阶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随后,只听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这里是大少爷给您写的回信!”
在得知徐璠给自己写的回信送到以后,徐阶清了清嗓子,如此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不多时,管家迈步走了进来。
管家在进入书房以后,未作丝毫犹豫,当即看向徐阶所在的方向,从袖中将信封取出,恭敬道:“老爷,这里是大少爷遣人给您送来的信!”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在从管家的手中接过信封以后,只见徐阶将目光收回,摆了摆手,颇为随意地吩咐道。
“是,老爷!”
眼见自己此行的任务已经顺利达成,管家也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向徐阶拱了拱手,然后便离开了书房。
管家在离开时,还顺带着将房间的门,也给一并带上了。
在这之后,徐阶来到书案后坐下,将手上的信封拆开,分外专注地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父亲,近来身体可好,您先前在信中提到的海贸凭证一事,孩儿已将其如实告知族长。”
“族长在看完信后,便立刻召集族人商议此事,孩儿也按照您的吩咐,当着族内众多长老的面,力劝其不要再大肆兼并土地,并详细叙述了海贸所能够带来的利润……”
在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徐阶的脸上满是喜不自胜的表情。
随后,只见其将手上的这封书信放至一旁,轻抚胡须,自顾自地说道:“好,好啊,璠儿,等父亲了结了这边的麻烦事,一定好好补偿你!”
“还好当初没有急着跟家族划清界限,不然的话……”
在徐阶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先是自己有可能更进一步,坐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再然后,家族也在逐渐转型之中。
“哈哈,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严嵩啊严嵩,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放心吧,到时候我会留伱一命的!”
徐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
类似的戏码,也在京城内其他的地方上演着,与此同时,高拱位于京城的宅邸。
房间内,高拱与张居正相对而坐。
相较于一脸淡然的张居正,此时的高拱,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毕竟,倘若严嵩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病重的话,那么自己也能够更进一步,坐上内阁次辅的位置。
随后,只见高拱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对于目前的情况,你是怎么看的?”
张居正听闻高拱此话,摇了摇头,紧跟着开口道:“目前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在形势尚未明朗之前,还是不要有所动作为妙。”
张居正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等到明天,情况就明朗了。”
在听完张居正的劝诫以后,只见高拱的脸上满是莫名的神色,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是啊,等到明天,一切就都明朗了!”
对于高拱来说,自己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不差这么一天两天。
“内阁次辅啊……”
随后,高拱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对了,你上次说,礼部尚书李春芳愿意加入咱们,共同谋划变法,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张居正听闻高拱此话,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在回忆片刻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李春芳此人虽才华横溢,但性情温和,且不善决断,倘若不逼他一下的话,他是不会做出决定的。”
高拱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又继续追问道:“所以呢?”
迎着高拱那满是好奇的目光,张居正在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只是跟他单独聊了聊,并顺带着借用了一下,高阁老您的名头而已!”
“我对他说,你知道了这么多内情,要是你不加入的话,往后哪怕你入阁,我和高阁老也会不顾一切地,把你从内阁赶出去,内阁不需要尸位素餐的人来占位置!”
高拱在听完张居正的叙述后,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出言询问道:“你会这么做吗?”
待高拱的话音落下,张居正并未立刻作出回应,许久,其方才回过神来,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会。”
在得到张居正肯定的答复以后,只见高拱的脸上流露出怅然的神色,其在思衬许久后,一脸郑重地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沉声道。
“太岳兄,我高拱想求你一件事!”
“高阁老但说无妨便是。”
张居正明显没有预料到,高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如此应声道。
“等到严阁老致仕以后,便轮到徐阁老了,徐阁老之后,就轮到我了,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当我背离初心的时候,希望你能够毫不留情地对我出手。”
“高阁老,您……您这是?”
张居正听闻高拱此话,猛地从座椅上起身,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