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只见赵贞吉面向二人,一脸正色地开口道:“不,这件事情可不是本官说了算,归根结底,是陛下在背后为咱们撑腰!”
赵贞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煞有其事地用手指了指头顶。
郑泌昌、何茂才听闻赵贞吉此话,在怔楞了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旋即,只见二人面露狂喜之色,连声应和道:“是,巡抚大人说得没错,是陛下在背后为咱们撑腰!”
对于郑泌昌、何茂才来说,这可是为数不多,能够在皇帝的面前露脸的机会。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各地的布政使、按察使加起来,得有两手之数,谁不想更进一步?
到了这个位置,能走的无非两条路,要么被调进京城,当京官,要么更进一步,当上一省巡抚,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只不过,这第二条路困难重重,倘若没有通天的关系,外加上大机遇的话,基本不可能走通。
毕竟,封疆大吏,一般来说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且绝大部分,都为空降。
在这之后,郑泌昌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忧心忡忡地看向坐于上首的赵贞吉,紧跟着开口道:“巡抚大人,在这之前,下官得到消息,说是陛下打算册封皇贵妃沈氏为皇后!”
赵贞吉听闻郑泌昌此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毕竟,郑泌昌、何茂才二人,可是严党的骨干成员,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肯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赵贞吉闻言,看向郑泌昌所在的方向,在略微颔首后,出言询问道:“嗯,的确有这一消息,怎么了?”
迎着赵贞吉的目光,郑泌昌在反复斟酌完语言后,方才小心翼翼道:“巡抚大人,自古以来,册封皇后便是头等大事,到时候陛下肯定会颁布诏书,大赦天下,这样一来,恐怕……”
赵贞吉在听完郑泌昌的担忧后,整个人瞬间明悟。
随后,只见赵贞吉将目光从郑泌昌的身上收回,出言确认道:“本官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担心到时候袁家利用陛下册封皇后,大赦天下的这个机会,来脱罪吧?”
郑泌昌闻言,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嗯,巡抚大人说得没错,下官正是担忧这方面的事!”
一旁的何茂才见此情形,也一脸担忧地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等待着他的回答。
赵贞吉将二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沉吟片刻后,摆了摆手,出言解释道:“这点你们不必担心,在这之前,本官就已经向陛下汇报过了,你们只管大胆行事便是!”
赵贞吉的这番话,毫无疑问,给郑泌昌、何茂才二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只要陛下那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有些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而此刻的何茂才,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身为浙江按察使,管理着一省的刑名,只要没有朝廷干涉,轻而易举就能够把袁家的这桩案子,办成铁案。
眼见心中的疑惑尽数得到解答,郑泌昌也没有在此继续逗留的意思。
只见其从座椅上起身,向赵贞吉拱了拱手,恭敬道:“多谢巡抚大人为下官解惑,巡抚大人忙于公务,下官也不便继续打扰,下官告辞!”
在郑泌昌之后,一旁的何茂才也紧跟着从座椅上起身,向赵贞吉辞行。
“嗯。”
赵贞吉在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后,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目送二人离去。
旋即,只见赵贞吉将目光收回,放下手中的茶杯,出言感慨道:“这两个人,还蛮好用的嘛,怪不得胡宗宪会向我推荐他们……”
……
在走出总督府以后,何茂才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表情。
此时的何茂才,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向赵贞吉靠拢的决定。
毕竟,一来在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计中,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二来还能够在皇帝的面前露脸。
何茂才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再往上升的可能。
因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现在的位置,并顺带着办成一些事,好将功折罪。
当何茂才回过神来时,才猛地发现,先前还在跟自己同行的郑泌昌,已经走远了。
何茂才见此情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郑泌昌的步伐:“老郑,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待追上郑泌昌的步伐后,何茂才眼见郑泌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颇为好奇地出言询问道:“老郑,你在想什么呢?”
郑泌昌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在看见来人是何茂才以后,整个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只见郑泌昌看向远处,紧跟着开口道:“老何,我刚刚在想,这世上到底是权重要,还是钱重要?”
何茂才闻言,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应:“废话,肯定是权重要啊!”
何茂才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别的不说,单说这嘉兴袁家吧,他袁家就算有再多的银子又如何,无非是待宰的肥羊罢了!”
“尽管近些年来,他袁家靠着贿赂京城内的那些高官,在朝中积攒下来了一定的人脉,但归根结底,他袁家没有人在朝中做官,袁永裕的大儿子,不久前刚刚考中举人!”
何茂才说到这里,脸上满是轻蔑的神色,嗤笑一声,又继续道:“区区一个举人又算得了什么,纵使他能够入朝为官,也保不住他袁家的家产!”
郑泌昌听闻何茂才此话,点了点头,出言感慨道:“嗯,老何,你说的有道理,恐怕只有到了严阁老他们那个位置,方才能够……”
郑泌昌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何茂才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开口道:“不,到了严阁老他们那个位置,银子都是次要的东西了……”
……
很快,相关的消息,便传到了嘉兴袁家的耳中。
房间内,袁永裕在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具体的消息后,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这件事情也能够牵扯到我袁家的头上,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袁永裕的脸上浮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赵贞吉的这个做法,令他这位袁家家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随后,只见其屏退左右,背着双手,不停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袁永裕想不明白,为何赵贞吉这位刚上任不久的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要明摆着,跟他袁家过不去。
要知道,哪怕是胡宗宪还在任时,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难不成,是我袁家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巡抚大人?”
想到这里,只见袁永裕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始绞尽脑汁地搜罗脑海中那零散的记忆。
袁永裕在脑海中搜罗许久后,也没有找到有关袁家得罪赵贞吉的记忆,在这之前,袁家甚至没有跟赵贞吉产生过任何的交集。
“还是说,先前赵贞吉刚赴任浙江的时候,我袁家派人送去的礼物,没能让赵贞吉满意?”
袁永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跟朝中这些官员,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自然清楚,他们有多么的贪婪。
“这个赵贞吉不久前还担任过朝廷的监察御史,没想到胃口居然这么大!”
“也难怪,据说这监察御史是一个苦差事,平日里捞不到多少油水,眼下有了机会,自然得捞上一笔!”
袁永裕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在他看来,赵贞吉这位浙江巡抚,无非是想要借着此事,狠狠地敲一笔竹杠罢了。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何茂才这位浙江按察使,不愿意收我送去的银子,赵贞吉身为他的顶头上司都没收,他身为下属,又怎么敢收呢?”
袁永裕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鄙夷之色,只见其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无声自语道:“我呸,这群喂不饱的豺狼!”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袁永裕脑海中的思绪。
眼见思绪被打断,袁永裕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出言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
随后,只见一名奴仆走了进来,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老爷,大少爷要见您,说是有要事商议!”
袁永裕在从奴仆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因为思绪被打扰,而产生的怨气也消散大半,只见其收回目光,出言吩咐道:“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那名奴仆在应声后,当即迈步离去,不多时,只见袁诚迈着急切的步伐,进入了房间。
在进入房间以后,袁诚便下意识地看向此刻坐于主位的袁永裕,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孩儿见过父亲!”
袁永裕闻言,将目光从袁诚的身上扫视而过,脸上满是和煦的表情,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先坐吧!”
“是,父亲!”
袁诚闻言,也不作推辞,径直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在这之后,只见袁永裕看向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率先挑起了话题:“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跟父亲商量?”
待袁永裕的话音落下,只见袁诚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想必在这之前,父亲已经知道了,官府那边的结果了吧?”
袁永裕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咬牙切齿道:“嗯,没错,这简直就是陷害!”
待话音落下,一旁的袁诚在思衬许久后,方才鼓起勇气,看向袁永裕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道。
“父亲,孩儿得到消息,说是再过不久,陛下就将册封皇后,到时候肯定会大赦天下,这样一来三弟的那桩案子,以及咱们袁家就都能脱身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大赦天下,咱们只需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就行了!”
袁永裕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满是后知后觉的神色。
“对了,京城那边也不能放松,得让他们知道,我袁家也不是好惹的,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父亲,孩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