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紫禁城,夕阳的余辉洒落而下,将吕芳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此刻,吕芳正快步行走于紫禁城内,那铺有整齐石板的道路上。
在他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急切之色。
不久前吕芳得到消息,说是朝中有人上疏请求皇帝,让景王尽快离京。
而且此类的奏疏还不止一封,但都被他给拦了下来。
除此之外,言官那边也不太安分,胡应嘉、欧阳一敬等一众言官,嚷嚷着要面见皇帝,痛陈利害。
“这群该死的虫豸,整天就知道给咱家找麻烦!”
吕芳在低声抱怨了一句后,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快步行去。
……
另外一边,内阁。
由于已经快要到下值的时间了,因此,众人并未批阅奏疏,而是聊起了闲话。
只见徐阶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在轻咳两声后,率先挑起了话题:“最近钦天监那边,时常向朝廷抱怨例银、以及人手不足,难以应付公事,大家觉得呢?”
徐阶的话音刚落,只见高拱站了出来,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应:“哼,钦天监那群蛀虫,连预测天气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枉费朝廷每年花那么多的银子养着他们!”
“朝廷不削减他们的例银,都算好的了,现在他们居然还有脸向朝廷要人、要银子,真是岂有此理!”
待高拱的话音落下,众人都不自觉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毕竟,今年钦天监那边,可是出了不少大事。
先是出了一个钦天监监正周云逸,惹得陛下震怒,再然后便是没能准确预测到日食的来临,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从而给了那些言官借题发挥的机会。
单这两件事,就足以判定,今年钦天监那边的工作,不合格。
待高拱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张居正也站了出来,补充了一句:“依我看,还不如从拨给钦天监的银子中,抽出一部分来,拨给国子监!”
“这样一来,也能够为我大明培养更多的人才,诸位觉得呢?”
就在这时,只见严嵩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钦天监那边,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已经察觉到,今年的天气有古怪了吧?”
“依老夫看,还是再给钦天监那边一次机会吧,毕竟钦天监刚为陛下那边,挑选完良辰吉日,我们内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驳回钦天监的请求!”
众人眼见严嵩这位内阁首辅发话,在权衡完利弊后,同意了严嵩的提议。
尽管严嵩的这个提议,是从大局着想,但高拱仍旧感到有些愤愤不平。
在他看来,钦天监连准确预测天气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根本没有资格要求,朝廷再多给银子。
“哼,钦天监这群蛀虫!”
在低声抱怨了一句后,只见高拱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一口。
眼见距离下值的时间越来越近,正当众人打算离开内阁的时候,只听内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跑进了内阁,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众人禀报道:“阁……阁老,大……大事不好了,刑科给事中欧阳一敬,带着胡应嘉以及一众言官,嚷嚷着要面见陛下!”
“什么!”
待那名胥吏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而一旁的严嵩更是猛地变了脸色。
他可没有忘记,先前他和严世蕃一同绞尽脑汁查了许久,也没有从欧阳一敬的身上,发现任何可以用来做文章的地方。
欧阳一敬直言敢谏,言辞犀利,极其擅长骂人,并且作风清廉,勤勤恳恳,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别说内阁阁老了,欧阳一敬可是连英国公张溶都敢弹劾的人,任谁跟这样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官员对上,也会不自觉地发怵。
随后,只见徐阶率先反应过来,看向那名胥吏所在的方向,沉声询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待徐阶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看向那名胥吏,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名胥吏哪里见过这番场面,不由得心头一慌,旋即,只见其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慌,面向众人,恭敬禀报道:“禀……禀阁老,据说是为了景王那件事,他们觉得景王在京城滞留太久,不合祖制!”
众人听闻此话,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自从明成祖朱棣奉天靖难以后,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便制订了许多严苛的规定,用来约束那些已经就藩的藩王。
藩王平日里不得私自离开封地,哪怕是出城给祖先扫墓,都需要提前请示朝廷。
倘若没有诏令的话,那些已经就藩的藩王,便终身不得回京,只能一辈子待在封地上,纵使藩王接到诏令回京,能够在京城内停留的时间,也颇为有限。
转念一想,距离景王殿下,接到陛下的诏令回京,已经快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
在这期间,内阁对此事选择了视而不见,毕竟,现在的皇帝积威甚重,谁也不敢冒着风险,轻易惹怒皇帝!
从这点来看,那些言官们的要求无可厚非,甚至是极其合理的!
随后,只见徐阶摆了摆手,看向那名胥吏,出言吩咐道:“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徐阁老!”
那名胥吏听闻徐阶此话,整个人如蒙大赦,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快步离开了内阁。
在这之后,只见徐阶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严阁老,您是内阁首辅,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待徐阶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严嵩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在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严嵩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几下,暗自道:“这个该死的徐阶,现在想起来我是内阁首辅了!”
严嵩的心里十分清楚,眼下正是需要他这位内阁首辅站出来的时候,这个责任,他严嵩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
随后,只见严嵩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数压下,在环视一圈后,沉声吩咐道:“无论如何,咱们得想办法拦住他们,总之不能让事态进一步扩大,以免惹怒圣上!”
严嵩的话音刚落,只见一旁的徐阶出言应和道:“嗯,严阁老说得有道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徐阶的心里十分清楚,无论接下来能否成功拦住那群言官,他都不需要承担太多的责任。
毕竟,严嵩是内阁首辅,而且这个提议也是他提出来的,自己只不过是遵照执行罢了。
……
紫禁城,乾清宫。
此刻,嘉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眼睛似闭非闭。
此时的嘉靖,已然陷入了冥想状态之中,或许是察觉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只见嘉靖眉头微皱,无声自语道:“吕芳,他在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随后,只见嘉靖退出冥想状态,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不多时,只见吕芳迈着分外急切的步伐,进入了乾清宫。
“奴婢见过陛下!”
“嗯。”
嘉靖在应声后,转过身来看向吕芳,出言询问道:“吕芳,怎么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上前,从袖中将一封奏疏取出,并高高举过头顶,硬着头皮道。
“启……启禀陛下,朝中突然有许多官员上疏,说是景王殿下在京城内滞留的时间太久,不符合祖制,因此,他们想……”
“他们想要让景王即刻离京?”
嘉靖说完,便从吕芳的手中接过奏疏,开始浏览起上面的内容。
“是、是的,陛下!”
吕芳说完,不由得心头一慌,毕恭毕敬地跪伏于地,等待着嘉靖的决断。
待嘉靖将手上那封奏疏的内容浏览完毕后,将其放至一旁,挑了挑眉,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吕芳,朕先前不是说过,等景王参加完册封皇贵妃的典礼后,就让他回封地吗?”
在察觉到嘉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只见吕芳强作镇定,出言应声道:“陛下,在这之前,奴婢就已经派人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谁知道……”
吕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向嘉靖请罪道:“陛下,是奴婢考虑不周,还望陛下责罚!”
嘉靖闻言,只是颇为淡然地瞥了吕芳一眼,出言吩咐道:“行了,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起来吧!”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当即从地上起身,恭敬道:“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