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织造局内,无数织工,正在紧锣密鼓地操作着眼前的织机,那些织工动作娴熟,丝毫不敢放松。
不仅如此,周遭还时不时路过几位颐指气使、面色乖戾的太监,而在那些太监手中,还拿着柳条。
一旦有织工动作慢了,亦或者是不小心出了差错,等待他们的,便是一顿无情的抽打。
“都仔细着点,这可是接下来要销往番邦诸国的丝绸,要是出了岔子,谁都保不住你们!”
就在这时,织造局总管太监庞谦,踱着悠闲的步伐,从房间里出来。
先前那几名神色乖戾的太监眼见庞谦到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谄媚,连忙迎了上去,恭敬道。
“哎哟,祖宗,您怎么来了?”
庞谦闻言,看向那名说话的太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询问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那名太监听闻庞谦此话,顿觉失言,随后,只见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看向庞谦所在的方向,沉声道:“是小的说错了话,让祖宗误会了,该打!”
在这之后,只见那名太监看向庞谦所在的方向,又继续解释道:“祖宗,小的意思是,您有什么事尽管交代一声便是,完全不必亲自来这里!”
庞谦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些许欣赏之色,缓缓道:“嗯,不错!”
在这之后,只见庞谦将目光从眼前的那几名太监身上,分别扫视而过,紧跟着开口道:“咱家这次过来,便是想要看看,目前的进度如何了?”
“这些丝绸,可都是即将销往番邦诸国的丝绸,马虎不得啊!”
那几名太监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恭敬禀报道:“回祖宗的话,目前织造局的库房内,存有丝绸四十二万匹,再加上眼下正在生产的丝绸,在年底前凑齐五十万匹绰绰有余!”
“甚至还能额外盈余十几万匹丝绸!”
庞谦在从那几名太监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眯了眯眼,摆出一副极为高兴的样子,缓缓道:“嗯,好好干,咱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待庞谦的话音落下,那几名太监脸上,顿时浮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点头称是。
庞谦在现场转了一圈后,便径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不久,庞谦的房门便被人敲响,庞谦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出言吩咐道:“进来!”
待话音落下,房间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随后,只见一名胥吏走了进来,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
“小的见过庞公公!”
庞谦闻言,颇为随意地瞥了来人一眼,出言询问道:“说吧,王大人他们派你来干什么?”
来人在察觉到庞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不由得心头一慌,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方才开口道:“禀庞公公,王大人他们让小的问您一声,那些商贾……”
那名胥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庞谦不耐烦地打断了:“回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咱家已经将所有的商贾,都派出去了!”
那名胥吏自然听出了庞谦话中的不快,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惶恐之色。
随后,只见其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是,庞公公,小的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只见庞谦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无声自语道:“哼,这两位大人,还真是沉不住气啊,隔三岔五就派人来打探情况!”
正当庞谦暗自吐槽之际,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只见一名步履匆忙的太监进入了房间。
那名太监在进入房间后,便下意识地看向庞谦所在的方向,慌忙禀报道:“祖宗,不好了,出大事了!”
庞谦闻言,将手上端着的茶杯放回原位,颇为不悦地瞥了那名太监一眼,冷声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难道咱家没教过你们规矩吗?”
那名太监闻言,脸上满是不安之色,低下头,哆哆嗦嗦道:“祖……祖宗,咱们派出去收购生丝的商贾,有很多都被官府的官差,以及军队给抓了起来……”
那名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循声望去,原本还摆放在桌上的茶杯,早已化作一地的陶瓷碎片,杯中的茶水洒落在地,还冒着些许热气。
此刻的庞谦,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猛地从座椅上起身,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那名前来报信的太监见庞谦发怒,整个人顿时慌了神,连忙‘扑通’一声跪伏于地,不住求饶道:“祖宗,小的说的话,句句属实,并无半分虚言。”
“倘若其中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五雷轰,求求祖宗饶小的一命吧!”
就在这时,又有几名太监匆忙跑了进来,此刻,这些太监面色煞白,浑身颤抖,一副末日将至的模样。
“祖……祖宗,大事不好了,赵贞吉带兵把织造局围了!”
这个消息对于庞谦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此刻,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
想当初胡宗宪还在浙江的时候,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而眼下,赵贞吉这个新上任不久的浙江巡抚,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带兵包围织造局!
此刻的庞谦,早已被一股无名怒火给冲昏了头脑,自他担任织造局总管太监以来,还没受到过这般屈辱。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赵贞吉付出应有的代价!
随后,只见庞谦回过神来,环视一圈后,沉声道:“哼,纵使他赵贞吉是浙江巡抚又如何,要知道,织造局可是归宫里管!”
“要是这件事情捅上了朝廷,他赵贞吉也难辞其咎,你们随咱家出去,找这个赵贞吉讨要一个说法!”
那些太监见庞谦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有了底气。
随后,只见这些太监,在庞谦这位织造局总管太监的带领之下,走出了织造局。
……
织造局外的情况,和先前那些太监禀报的一样,早已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织造局门口那些原本凶神恶煞、颐指气使,用鼻孔瞧人的守卫,在面对这些士兵手中明晃晃的兵刃时,也老实了起来,不敢有任何动作。
此刻,赵贞吉正骑在一匹棕色的战马上,在他的旁边,则是罩袍束带,身披甲胄的戚继光以及俞大猷。
当织造局总管太监庞谦,在一群太监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从织造局内走出来时。
赵贞吉不由得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旁边的戚继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赵贞吉脸上的表情,其刚想有所动作,便被赵贞吉拦住了:“不必了,咱们还是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戚继光听闻赵贞吉此话,拱了拱手,沉声应道:“是,巡抚大人!”
随后,只见庞谦在距离赵贞吉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只见其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
“巡抚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二话不说就带兵围了织造局,要知道,这织造局可是归宫里管……”
赵贞吉闻言,瞥了庞谦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庞公公误会了,想必您也知道,近些日子,有商贾打着你们织造局的招牌,以低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生丝!”
“不巧的是,据那些商贾交代,说是你们织造局有人收了银子,能否让本官进去搜查一番?”
赵贞吉说完以后,便径直看向庞谦所在的方向,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庞谦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对于他来说,赵贞吉的这个提议,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先不提织造局内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再者,凡事有一就有二,要是今天退让了,往后只会让赵贞吉越来越嚣张。
这次赵贞吉敢亲自带兵围了织造局,下一次就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了!
在想明白这些后,只见庞谦深吸一口气,在平复好心情后,方才开口道:“巡抚大人,咱家刚才说过了,织造局归宫里管,您要是想进去,必须先得到陛下的允许才行!”
“要知道,这织造局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够进去的!”
赵贞吉听闻庞谦此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随后,只见其将目光从庞谦,以及其身后的那些太监身上扫视而过,缓缓道:“哦,是吗,可本官得到的消息,却跟庞公公不一样!”
赵贞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先前官府的人发现,有身份不明的商贾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织造局!”
庞谦听闻此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其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赵贞吉突然发难,用手指向庞谦所在的方向,冷声道。
“哼,无非是一个小小的织造局总管太监,也敢在本官的面前狺狺狂吠?”
“你这个混账东西,刚上任织造局不久,就敢利用其手上的权力,肆意贪贿,弄得整个织造局乌烟瘴气!”
“本官在来浙江赴任之前,陛下便赋予了本官先斩后奏的权力,本官就算是把你们就地格杀,朝中也无人敢于过问!”
“来人,把他们这群阉竖之人,都给本官尽数拿下!”
“是,巡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