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眨眼便过,今天便是鄢懋卿、王廷等人来浙江的日子。
一大早,赵贞吉便带着郑泌昌、何茂才以及浙江大大小小的官员,去往码头迎接。
毕竟,再怎么说鄢懋卿、王廷等人都是奉了朝廷的命令,来浙江调查马宁远的案子的,算是半个钦差大臣。
赵贞吉身为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于情于理,都需要亲自前来迎接。
“真没想到,本官居然也有在码头等人的一天,想当初本官任监察御史的时候,可都是别人……”
正当赵贞吉如此感慨之际,只听不远处传来惊呼声:“你们看,船到了!”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由四五艘大船,以及若干艘小船所组成的船队。
眼下这支船队,正有条不紊地朝着码头的方向行进。
“这鄢懋卿总算是到了!”
见船只与码头的距离越来越近,郑泌昌和何茂才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这个讯息。
在郑泌昌、何茂才二人看来,鄢懋卿之所以被派来浙江查案,背后肯定少不了严阁老的授意。
一定是严阁老察觉到了问题,这才派鄢懋卿过来,帮他们将案件给遮掩过去。
正当二人遐想之际,船只已然靠岸,随后鄢懋卿、王廷以及一位督察院的官员,在大批侍卫的护送下,从舢舨上下来。
赵贞吉见此情形,当即俯下身体,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赵贞吉,见过诸位大人!”
在这之后,郑泌昌、何茂才以及整个浙江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尽皆向三人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诸位大人!”
鄢懋卿、王廷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赵贞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
早在赵贞吉还在督察院任监察御史的时候,他们就听说了赵贞吉的名头。
赵贞吉行事干练,颇为狠辣果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奔着置人于死地去的!
不仅如此,赵贞吉还极少留下把柄,纵使事后你想报复,也无从下手。
就是这么个厉害角色,却被陛下派来浙江接替胡宗宪的职位,原本的赵贞吉就十分难对付,眼下的赵贞吉有了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的权柄,更加难以对付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与赵贞吉对上,鄢懋卿的心中,就不由得闪过一丝恐慌。
在这之后,只见鄢懋卿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笑着回应道:“巡抚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等此次前来,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浙江调查杭州知府马宁远的案子!”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多多仰仗巡抚大人了!”
鄢懋卿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廷也站了出来,补充了一句:“是啊,巡抚大人,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望多加包涵!”
赵贞吉闻言,轻抚胡须,将目光从鄢懋卿一行人的身上收回,点了点头,缓缓道:“这是自然,诸位请吧!”
赵贞吉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随后,赵贞吉、鄢懋卿、王廷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其身后跟着整个浙江大大小小的官员。
码头附近,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在巡逻,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就在这时,鄢懋卿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对了巡抚大人,钦犯马宁远目前的情况如何了?”
赵贞吉闻言,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何茂才所在的方向,缓缓道:“具体的情况,本官并不清楚,还是让臬台大人来跟你说吧!”
何茂才见此情形,当即站了出来,俯下身体,恭敬道:“禀大人,自从不久前,朝廷下发了将马宁远缉拿归案的公文后,按察使司这边,已经派人将其捉拿归案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何茂才的话音刚落,只见鄢懋卿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带我们过去吧!”
何茂才听闻鄢懋卿此话,下意识地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方才低下头,沉声应道:“是,大人,请随下官过来!”
王廷、鄢懋卿并未着急动身,而是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毕恭毕敬道:“巡抚大人,您身为浙江巡抚,事务繁多,我等也不便过多打扰,咱们暂且别过!”
赵贞吉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鄢懋卿、王廷等一行人,在何茂才、郑泌昌的带领之下,向着监狱所在的方向行进。
赵贞吉身为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他能够亲自来码头迎接鄢懋卿一行人,已经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因此,鄢懋卿、王廷等一行人,也不敢再向赵贞吉提出更多的要求。
在这之后,只见赵贞吉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卫,出言吩咐道:“回总督府吧!”
一旁的侍卫闻言,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遵命,巡抚大人!”
……
此刻,监牢内的一处牢房,或许是因为长久晒不到阳光的缘故,床上铺着的稻草已经发霉,而在地面石砖的缝隙处,还残留着无法清理干净的暗红色血污。
此时的马宁远,正身着囚服,百无聊赖地躺倒在床上。
由于已经提前获悉了被朝廷派下来查案的鄢懋卿一行人,来浙江的确切日期。
因此,一大早,马宁远便被转移至了这间牢房,其身上原本穿着的便服,也被换成了囚衣。
而距离马宁远被关进大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自由受到些许限制,不能随意出入牢房以外,其余的一切,都跟马宁远在外面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有了郑泌昌、何茂才二人的关照,那些狱卒也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讨好马宁远,他们对待马宁远的态度,远比自己的亲爹还要孝顺。
“唉,也不知道本官什么时候才能够从这里出去!”
正当马宁远感慨之际,只见不远处的走廊,出现了几名狱卒。
随后,只见这几名狱卒来到马宁远的牢房前,其中一名狱卒从腰间取下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
马宁远见此情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迫不及待地向那名狱卒询问道:“可否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人来了?”
那名狱卒听闻马宁远此话,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应声道:“是、是的,大人,上头派来查案的人已经到了,请随小的过来!”
“嗯,看来距离本官从这里出去的日子,不远了!”
马宁远如此想着,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在这之后,马宁远便被狱卒戴上枷号与脚镣,在这些狱卒的带领之下,离开了牢房。
当马宁远重新站到阳光下时,整个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由于马宁远先前身处阴暗潮湿,且不见阳光的牢房,导致其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种光亮。
其连忙用手遮挡住阳光的照射,许久,方才重新适应。
随后,马宁远便被狱卒押入了公堂,公堂上,摆放有一张长桌,长桌上有一惊堂木。
后面则摆放着三把太师椅,其余陈设未变,大堂之上挂有一牌匾,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户部右侍郎王廷居中,两侧则分别坐着鄢懋卿,以及督察院的那名官员。
至于郑泌昌、何茂才,则是坐在长桌侧面的座位,除此之外,还有几名负责记录口供的胥吏。
“禀大人,案犯马宁远已经带到!”
先前负责押送马宁远的那些狱卒,在将人带入公堂以后,当即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
王廷闻言,不紧不慢地将目光从桌上的案件卷宗上移开,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是,大人!”
那些狱卒闻言,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在拱了拱手后,迈步离开。
……
在那些狱卒陆续离开以后,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在场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循声望去,才发现王廷的手中,正拿着那块惊堂木。
“案犯马宁远,见到本官居然不跪,你是何居心,难不成,你想藐视公堂不成?”
马宁远眼见王廷上来就给自己扣上了一顶“藐视公堂”的大帽子,脸上满是不忿之色,许久,都未曾有任何动作。
一旁的郑泌昌何茂才见此情形,内心不由得‘咯噔’一声,此刻,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一种情绪——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