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胡宗宪离开浙江,赶赴京城以后,整个浙江的大小事务,就都落到了郑泌昌,这位布政使的身上。
此时,浙江,浙直总督府内。
书房内,郑泌昌正坐于书案后,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了那些由下属送来的公文。
由于在这之前,郑泌昌曾经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务,因此,处理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随后,只见郑泌昌将手上的毛笔放至一旁,无声自语道:“唉,真不知道,赵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浙江啊,本官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正当郑泌昌如此抱怨之际,只听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名总督府的侍卫推门而入,来到郑泌昌的面前,恭敬禀报道。
“禀布政使大人,我们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抓到了一伙形迹可疑的商贾!”
“哦,抓到了形迹可疑的商贾?”
郑泌昌在听完侍卫的禀报后,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顾不得手上那些还未处理完毕的公文,猛地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侍卫所在的方向,出言追问道。
面对郑泌昌的目光,那名侍卫没有丝毫慌乱,在脑海中整理完语言后,方才俯下身体,沉声禀报道。
“布政使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据说那伙商贾到处打听,浙江哪里有已经产出的生丝,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
在那名侍卫的叙述之下,郑泌昌总算是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旋即,只见其阴沉着脸,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这群该死的虫豸,总督大人刚离开浙江没多久,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到了浙江!”
那名侍卫见郑泌昌突然发怒,整个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旋即,只见其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大……大人,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郑泌昌闻言,瞥了那名侍卫一眼,冷声吩咐道。
“人呢,马上带本官过去看看!”
“是、是,大人,实不相瞒,那伙形迹可疑的商贾已经被押入大牢,请随小的过来!”
随后,在那名侍卫的引领之下,郑泌昌带着几名侍卫,离开了总督府,来到了专门关押那伙商贾的牢房。
……
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因此,牢房内弥漫着一股久久不能消散的霉臭味。
在进入牢房以后,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臭味传来,郑泌昌见此情形,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只见其拿出手帕,掩住了口鼻。
负责在前面引路的狱卒见此情形,当即转过身来,颇为谄媚地出言提议道:“布政使大人,要不您还是上去吧,提审人犯的事情,交给小的来办就行!”
郑泌昌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那名狱卒一眼,沉声吩咐道:“不必了,在前面带路!”
“是,布政使大人!”
那名狱卒听闻郑泌昌此话,当即将内心纷乱的想法悉数压下,自顾自地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那些关押在牢房内的囚犯,眼见郑泌昌到来,脸上流露出名为希望的神色,不顾一切地扒到牢房的门前,高声喊冤。
“大人,小的是冤枉的!”
“小……小的什么事情也没干啊,都是她自愿的!”
“大人,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赡养,下有两岁的孩子嗷嗷待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况且长嫂如母……”
郑泌昌对他们的喊冤声置若罔闻,而那些囚犯的喊冤声,也很快被同行的那些狱卒给镇压了下去。
“都闭嘴,谁要是再敢嚷嚷,大爷我让他三天都没有饭吃!”
“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
待这场闹剧平息以后,郑泌昌总算是在狱卒的引领之下,来到了专门关押那伙商贾的牢房。
那伙商贾见有官员到来,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如同先前那些囚犯一样,不顾一切地扒上牢门,高声喊冤。
“大人,我等是冤枉的,我们只不过是……”
郑泌昌并未理会那伙商贾的喊冤,而是看向先前那位总督府的侍卫,出言询问道:“是他们吗?”
那名总督府的侍卫闻言,当即神色一凛,低下头,恭敬应声道:“没错布政使大人,正是他们!”
郑泌昌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用手指着那些仍在喊冤的商贾,沉声吩咐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他们都给本官拉下去,一定要让他们说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是,大人!”
同行的那些狱卒,在收到郑泌昌的命令后,当即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将那些商贾,如同拖死狗一般,从牢房内拖了出去。
在这之后,便是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听着不断传入耳中的哀嚎声,郑泌昌那无比烦闷的心情,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随后,只见郑泌昌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随手唤来一名侍卫,出言吩咐道:“你先留在这里,一有消息,立刻报告本官,明白了吗?”
郑泌昌在带人回到总督府以后,便继续处理起了余下的公务。
天色渐晚,先前那位被郑泌昌留在监狱的那名侍卫,也带来了那些商贾的口供。
在口供中,那些商贾承认了自己是受人指使,特意前来浙江,打探消息,至于其他的,则一概不知。
郑泌昌将口供中的内容悉数浏览完毕后,不由得眉头紧皱,此刻,一股无尽的危机感,在他的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随后,只见郑泌昌揉了揉太阳穴,唤来侍卫,出言吩咐道:“马上去把按察使大人请过来,就说本官找他有要事相商!”
“是,大人!”
那名侍卫听闻郑泌昌此话,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应声后,便快步离去。
在这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何茂才,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总督府。
何茂才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总督府书房后,便看向郑泌昌所在的方向,下意识地询问道。
“老郑,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唉,你自己看看吧!”
郑泌昌闻言,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便将手上的那份口供,递交到了何茂才的手中。
何茂才从郑泌昌的手中接过口供后,便份外专注地浏览了起来,待其将上面的内容浏览完毕后,他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老郑,这……这!”
郑泌昌将何茂才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唉,老何,看来朝中那些人,已经开始对浙江下手了!”
何茂才听闻郑泌昌此话,脸上满是疑惑之色,紧跟着出言询问道:“话说,严阁老和小阁老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郑泌昌闻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出言回应道:“嗯,是的,目前严阁老和小阁老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何茂才闻言,脸上满是愁苦之色,颓然地坐到一旁的座椅之上,紧跟着开口道。
“眼下赵大人还未正式上任,仅凭咱们几个,是拦不住朝中那些人的,要不然还是……”
何茂才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旁的郑泌昌挑了挑眉,出言反问道:“事到如今,老何,你以为,咱们还有退路吗?”
郑泌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等何茂才做出回应,又紧跟着补充道。
“这么多年以来,咱俩要没有严阁老他们护着,早就死了七八百回了!”
“要是这次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到头来,责任还得咱们俩来担,咱们说不定得步沈一石的后尘了!”
当郑泌昌提到沈一石的名字时,一旁的何茂才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初沈一石与芸娘一起自焚的场景。
何茂才在深吸一口气后,方才平复好情绪,旋即,只见其看向郑泌昌,沉声道。
“老郑,咱们赌一把吧,无论如何,也得拖到赵大人上任!”
“嗯,赌一把吧,待会儿把马宁远也一起叫过来,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对付这群来路不明的商贾!”
……
五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航行于运河之上,这正是赵贞吉所乘坐的船只。
而距离赵贞吉离开京城,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船舱内,只见赵贞吉将面前的书籍合上,随后背着双手,踱步走出了船舱。
湍急的水流拍打着岩石,发出阵阵轰鸣之声,两岸云雾缭绕,山峦起伏,郁郁葱葱的树林时隐时现。
赵贞吉驻足观看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自从他乘船自京城出发以来,对于时间的概念也逐渐模糊。
赵贞吉每日的消遣,除了看早先携带的书籍以外,便是走出船舱,欣赏一下周遭的景色。
就在这时,只见赵贞吉唤来侍卫,出言询问道:“最快还有多久能够到达浙江?”
那名侍卫闻言,在回忆片刻后,方才给出了答案:“禀大人,据船上的水手说,按照现在的速度估算,最多再过四天,就能够到达浙江了!”
赵贞吉在从侍卫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顿时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只见其低下头,呢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