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刻,只见吕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向着身后的张溶躬身行礼道。
“还请英国公稍等片刻,咱家先进去通报一声!”
“吕公公请便!”
张溶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向吕芳还礼道。
在这之后,吕芳未作犹豫,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自从张溶从吕芳口中得知,自己的儿子张元功,也被纳入了名单以后,整个人便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虽然这是意料之内的事,但此刻,在张溶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种不真实感。
毕竟,像这种能够振兴宗室、勋贵,洗去他们身上暮气的机会,实在是太过于难得,一旦错过的话,大明的宗室、勋贵,说不定会就此沉沦下去,再也见不到曙光!
“到时候也给你爹我争一口气啊!”
正当张溶呢喃自语的时候,吕芳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张溶的面前,恭敬道。
“英国公,您可以进去了!”
“嗯,有劳吕公公了!”
张溶闻言,当即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随后在吕芳的引领之下,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进入乾清宫以后,张溶看着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沉声道。
张溶说完,当即便打算跪伏于地,就在这时,嘉靖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不必了,英国公,朕这次找你过来,便是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看看!”
尽管在这之前,张溶早就知晓嘉靖找自己的目的,但此刻,他还是一副分外好奇的模样,只见其俯下身体,恭敬道。
“还请陛下直言!”
随后,只见嘉靖瞥了一眼吕芳,而后者很快会意,旋即上前,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早先那份已经被拟定完毕的名单,来到张溶的面前。
张溶刚从吕芳的手中,将名单接过,嘉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便紧跟着响起。
“这里便是由朕拟定的,到时候选派至西南一地任职的宗室、勋贵名单,你看看吧!”
“遵命,陛下!”
张溶在应声后,旋即开始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上那份被拟定完毕的名单。
“朱载堉、张元功、朱时泰、徐文璧……”
越往下看,张溶脸上的神情,就越激动,因为名单上,囊括了大明最顶级的宗室、勋贵。
“看来在陛下心里,还是有咱们这些宗室、勋贵的啊!”
张溶如此想着,随后将手上的那份名单放下。
在张溶看来,嘉靖对于宗室、勋贵们的扶持力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以往的那些皇帝,时常听信文官们的谗言,对宗室、勋贵们持打压的态度。
极少数不听信文官谗言的武宗皇帝朱厚照,却又莫名其妙地暴毙而亡!
在武宗皇帝死后,宗室、勋贵们曾一度陷入了绝望。
而眼下,嘉靖对于宗室、勋贵们的态度,又令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沉迷修仙,意图长生的皇帝,在从修仙长生的幻梦中幡然醒悟后,开始励精图治,革除弊政,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大明也在他的带领之下,重新焕发生机,国力也日渐强盛,不仅彻底剿灭盘踞于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还在对外战争中,大败鞑靼,生擒鞑靼大汗!
张溶能够看出来,皇帝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此,其解除海禁,大力建设水师,并开展海外贸易,每年为大明带来一千多万两白银的收入,除此之外,其厉兵秣马,开始着手清剿国内那些不稳定因素。
“在这一场平播之战之后,朝廷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大动作!”
张溶如此想着,脸上满是确信之色,以至于在张溶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土默特部的俺答汗。
毕竟,当初在嘉靖二十九年发生的庚戌之乱,可是在大明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希望那一天能够尽快到来,这样一来,咱们这些宗室、勋贵,也有机会能够大显身手了!”
正当张溶在心中如此感慨之际,嘉靖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将他的思绪打断。
“英国公,您觉得,朕拟定的这份名单如何?”
“陛下,微臣觉得,这份名单拟定地十分合理,没有更改的必要!”
张溶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只见其低下头,恭敬应声道。
嘉靖听闻张溶此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出言吩咐道。
“嗯,既然英国公觉得没问题,那这份名单,就由你代替朕,向大家公布吧!”
“遵命,陛下,微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张溶闻言,当即垂首下拜,沉声应道。
眼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只见嘉靖摆了摆手,看向张溶所在的方向,如此吩咐道。
“暂时就先这样吧,接下来朕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你可以离开了!”
“是,陛下,微臣这就告退!”
在这之后,只见张溶将那份由嘉靖拟定的名单小心翼翼地收好,未作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
自唐僖宗乾符三年,杨端割据播州以后,便形成了世袭土司,在洪武五年的时候,播州杨氏,以伪夏之称,向大明投降,此后,便一直被视为苗疆土司。
播州宣慰使司,其管辖范围在四川、湖广、贵州之间,其地广袤千里,地势险峻,另外由于靠近水路,播州当地十分富裕。
海龙屯土城,始建于南宋宝祐五年,由南宋朝廷与播州杨氏共同营建。
自那以后,在历经数代宣慰使的苦心经营之下,海龙屯逐渐成为了集军事堡垒、衙署以及行宫为一体的城堡,同时,这也是他们播州杨氏安身立命的地方,周围有重兵把守。
此刻,播州,海龙屯土城。
尽管距离朝廷颁布讨贼檄文,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播州宣慰使杨烈,仍旧没有从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为何会突然颁布讨贼檄文,难不成,陛下是受了奸人蒙蔽?”
杨烈如此想着,不停地在房间内踱步,内心也变得愈发焦躁。
杨烈扪心自问,自己对于大明绝对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不仅服从征调,而且还按时朝贡觐见,就算自己对待那些贱民稍微残酷了一些,也不至于让朝廷悍然出动十三万大军,前来攻打吧!
“要是没有我播州杨氏,那些百姓哪来今天的好日子?”
“我只不过是多征收了一些赋税罢了,那些百姓就开始闹将起来,果然是一群不知感恩的刁民!”
杨烈如此想着,旋即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不久前,杨烈的妻子,刚为杨烈生了第三个儿子,杨烈将这第三个儿子,取名为杨应龙。
而不久前,杨烈刚为自己的第三个孩子杨应龙,举办完满月酒,在那之后,朝廷便正式发布了讨贼檄文,并经由驿站,送至全国各地。
正当杨烈,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无比忧虑之际,只见一名幕僚急匆匆地走进了房间,恭敬禀报道。
“宣慰使大人,我等得到消息,朝廷派来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这么快!”
杨烈听闻幕僚此话,猛地从座椅上起身,此刻,在他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那名幕僚闻言,当即俯下身体,继续补充道。
“宣慰使大人,目前向我播州进发的,一共有三路大军,一路是由总兵陈璘、总兵吴广、副将曹希彬所统帅的四万兵马,一路是由湖广巡抚冯岳所统帅的六万大军,还有一路,是由总兵李应祥,以及参将谭健所统帅的三万兵马!”
杨烈在听完那名幕僚的汇报后,当即命人拿来舆图。
随后,杨烈在将明军行进的路线,在舆图上,进行反复确认后,沉声道。
“该死,总兵陈璘、吴广、副将曹希彬这一路是打算从南川攻打我播州,而冯岳所统帅的这一路,则是打算从桑木关开始,一路强攻,另外,总兵李应祥以及参将谭健这一路,则是打算从兴隆攻打我播州!”
纵使杨烈已经知道,朝廷的大军,打算从何处进攻,也无济于事。
因为其麾下的苗兵,与武装到牙齿的朝廷正规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双方无论是战斗意志,战斗技巧,还是武器装备上,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眼下,朝廷所派遣的大军牢牢占据了大义,别的暂且不提,单就一项意图谋反的罪名,就能够让播州杨氏,永世不得超生,让他们几百年来的心血,彻底化为乌有!
眼下,杨烈脸上的表情,在旁人看来,显得异常地狰狞,随后,只见其回过神来,沉声吩咐道。
“传本官的命令,从现在起,整个播州进入战备状态,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是,宣慰使大人,在下这就将您的命令,传达下去!”
待那名幕僚离开以后,只见杨烈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回座椅之上。
“唉,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死马当活马医,派人向朝廷解释清楚缘由?”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被杨烈自己给否定了。
“不,来不及了,眼下,朝廷已经下发了讨贼檄文,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难道,就只能够与朝廷正式开战吗?”
杨烈如此想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
正当杨烈为此事,感到焦头烂额之际,另一边,贵州宣慰使安万铨,却俨然一副喜气洋洋,幸灾乐祸的表现。
“哼,杨烈,你也有今天啊!”
此刻,贵州宣慰使安万铨,看着由下属递呈上来的讨贼檄文,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他可没有忘记,在嘉靖二十三年的时候,杨烈来到水西,请求自己归还他父亲杨相的尸体时的模样。
当初,自己要求杨烈归还水烟、天旺地区以后,方才归还他父亲杨相的尸体,这个杨烈表面答应,但在拿到他父亲杨相的尸体后,便对此事只字不提。
后来双方为此事爆发战争,安万铨输多胜少,时常处于下风。
“哼,我安万铨打不过你杨烈,朝廷的大军还打不过你杨烈吗?”
随后,只见安万铨唤来下属,沉声吩咐道。
“来人,传本官的命令,今晚在府上设宴,本官要好好庆祝一番!”
“是,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