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在了严世蕃的心上。
直到此时,严世蕃才反应过来,裕王究竟输在哪里。
在这之后,严世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犹豫许久后,方才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陛下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了?”
“可是,陛下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万一到时候……”
一旁的严嵩听闻此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声打断道。
“蠢货,这件事情也是你能够妄加议论的吗?”
严世蕃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惶恐之色,旋即‘扑通’一声跪伏于地,沉声道。
“父亲,孩儿一时不察,说错了话,还请父亲责罚!”
严嵩见此情形,在异常冰冷地瞥了严世蕃一眼后,出言警告道。
“像这种混账话,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口中听到第二次,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面露感激之色,旋即应声道。
“嗯,起来吧!”
“是,父亲!”
待严世蕃从地上起身后,严嵩那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方才再次在他的耳旁响起。
“在这之前,我从太医院那边得到消息,倘若不出意外的话,皇贵妃沈氏肚子里的孩子,将在九月临盆!”
“什么!”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严嵩,小心翼翼地出言询问道:“父……父亲,为什么孩儿不知道这件事?”
严嵩闻言,颇为平淡地瞥了严世蕃一眼,不紧不慢地出言解释道。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爹我当了二十年的内阁首辅了!”
严世蕃在听见严嵩给出的这个理由后,一时语塞。
“是啊,再怎么说,爹也当了二十年的内阁首辅了,朝中那么多的官员,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过活,更别提从太医院那边,弄到皇贵妃即将临盆的消息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像爹一样威风?”
严世蕃如此想着,旋即回过神来,此刻他在看向严嵩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向往。
对于严世蕃的灼热眼神,严嵩并未察觉,而是话锋一转,自顾自地继续补充道。
“目前朝廷的战略重心,主要放在西南一地的改土归流上面,倘若一切顺利的话,镇压播州当地的土司,最多只需要耗费两个月的时间!”
“要是皇贵妃沈氏,再生下一个儿子,对于陛下来说,就是双喜临门了!”
一旁的严世蕃听闻此话,当即站了出来,向严嵩确认道。
“父亲,您对此次负责统兵的湖广巡抚冯岳,这么有信心吗?”
严嵩闻言,瞥了严世蕃一眼,转而开口道。
“这个冯岳,虽然行军打仗略逊色于胡宗宪,但是你可别忘了,朝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南一地的那些土司了,更别提在他的手下,还有石邦宪这员猛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朝廷给了他冯岳这么大的支持,不仅粮饷军械管够,甚至于连兵器司那边,刚生产不久的新式武器,都给他运送了过去!”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将目光从严世蕃的身上收回,继续道。
“要是连这都打不过,那他冯岳这个湖广巡抚,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当下去了!”
“父亲说得有道理!”
一旁的严世蕃在听完严嵩的分析后,旋即将头低下,心悦诚服道。
旋即,严嵩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在清了清嗓子后,看向严世蕃,出言询问道。
“对了,严世蕃,我之前交代给你的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回父亲的话,孩儿已经将这件事情吩咐了下去,负责修缮堤坝的人选,孩儿也已经找好了!”
严世蕃闻言,当即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禀报后,或许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紧跟着嘱咐了一句。
“嗯,这件事情切记不可大意,要是到时候汛期到来,堤坝承受不住冲击而垮塌的话,你爹我的人头,恐怕就得应声落地了!”
“是,父亲,孩儿明白,孩儿这次找的官员,皆是精明强干之辈,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拍着胸脯,向严嵩保证道。
严嵩听闻此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
在这之后,严世蕃并未在书房内作过多停留,而是径直离开。
在严世蕃离开书房以后,只见严嵩颤颤巍巍地从座椅上起身,来到书案后坐下。
橘黄色的烛火映照出他的身影,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先前严世蕃所说过的那句话。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严嵩回过神来,无声自语道。
“唉,是啊,陛下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陛下为什么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样子?”
“脸上不仅没有多少皱纹,甚至于连头发都没有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另一边,张居正位于京城内的宅邸内。
张居正在宴会结束后,未作丝毫停留,径直乘坐轿子,返回了自己位于京城内的宅邸。
此刻,张居正身着单衣,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已经被翻开的书籍,以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
房间内被橘黄色的烛火所充斥,张居正一边品茶,一边在脑海中细细复盘着,今天在宴会上所发生的种种。
“哼,这个严世蕃,还真是够蠢的,他难道不知道裕王,恨不得将他们父子二人除之而后快吗,居然还舔着脸凑上去讨好裕王?”
“今天裕王之所以在宴会上表现得如此出色,背后肯定少不了徐阶的出谋划策!”
“话说,陛下为什么要让裕王来主持这场宴会呢,是存心考量,还是单纯嫌麻烦?”
正当张居正打算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时,突然间一股凉意袭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