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说完,旋即来到一旁的书案上,在翻找了许久后,方才将先前海瑞派人寄给自己的亲笔信,以及连带着曾庆、曾显两份口供找出,并递交到了赵贞吉的手里。
“喏,你自己看看吧!”
嘉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赵贞吉接下来的反应。
赵贞吉毕恭毕敬地将亲笔信接过,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很快,赵贞吉便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待赵贞吉平复好情绪,方才将目光转向嘉靖,缓缓道。
“陛……陛下,微……微臣觉得,这上面的内容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当地的豪绅富户居然与白莲教相互勾结起来,共同榨取老百姓手中那所剩无几的财富!”
“甚至其中还牵涉到了曾家这种大家族,要知道,他们的祖先可是衍圣公孔丘的学生,有着宗圣之称的曾参啊!”
“这件事情要是流传了出去,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可就……”
赵贞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而嘉靖只是颇为平静地瞥了赵贞吉一眼,用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
“哼,有道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倘若他们的先祖在天有灵,看见子孙后代堕落成这副模样,恐怕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
一旁的赵贞吉听闻此话,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听出了嘉靖话中所包含的意味。
旋即,只见其小心翼翼地斟酌完语言后,向嘉靖确认道。
“陛下,您难道是打算出手对付这几个家族,可是衍圣公那边……”
只不过,赵贞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嘉靖冷冷打断了。
“衍圣公又如何,就凭他孔尚贤的德行,能够配得上衍圣公的名头吗?”
“赵贞吉,朕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句话,明白吗?”
嘉靖说完,将目光从赵贞吉的身上冷冷扫过,旋即开口道。
赵贞吉在感知到嘉靖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扫过以后,全身上下都不由得战栗了片刻,就连血管中的血液,也似乎遭到了冻结,旋即,只见赵贞吉回过神来,颤抖着应声道。
“遵命,陛下,微臣知道了!”
“嗯。”
嘉靖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语气也重新平缓了下来。
在这之后不久,赵贞吉那略带颤音的声音,又再次在嘉靖的耳旁响起。
“陛……陛下,微臣十分好奇,万一到时候这件事情真的牵连到衍圣公的头上,您会作何打算?”
赵贞吉说完,便跪伏于地,将头深深埋下,等待着嘉靖的回答。
嘉靖在听完赵贞吉所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后,思衬许久,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万一衍圣公真的与白莲教有所关联,朕会亲自废了他,然后考虑再选新一任的衍圣公!”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整个乾清宫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由于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导致赵贞吉的大脑宕机了许久。
此刻,赵贞吉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嘉靖先前所说的那番话,犹如魔咒一般,一直芸绕在他的心里。
“我没听错吧,陛下方才说,倘若衍圣公真的与白莲教有所关联的话,陛下就会亲自下诏废了他,然后再重新选新一任的衍圣公!”
“皇帝废除衍圣公,这可是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的事情啊,难道说陛下真的要开这个先河吗?”
在这之后,只见赵贞吉回过神来,其本想出言劝说,但联想到嘉靖先前的态度,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其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嘉靖将赵贞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当即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
“起来吧,赵贞吉,朕这次叫你过来,除了海瑞的这件事,其实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伱去办!”
赵贞吉在得到嘉靖的吩咐后,旋即从地上缓缓起身,在这之后,只见其将目光转向嘉靖,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陛下需要微臣办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替陛下办到!”
嘉靖在得到赵贞吉这般回应后,点了点头,在沉吟片刻后,旋即出言询问道。
“赵贞吉,你还记得你先前在朕面前提及过的,世家大族兼并大量土地一事吗?”
赵贞吉听闻嘉靖此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当即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此刻,无数个纷乱的想法在赵贞吉的脑海中浮现。
“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提及此事,难道说,陛下打算借此机会,丈量全国的土地吗?”
“还是说,陛下打算对那些兼并土地的豪绅地主们出手了,要果真如此的话,那徐阁老可就……”
很快,赵贞吉便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看向嘉靖,恭敬应声道。
“启禀陛下,微臣都还记得!”
嘉靖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将目光从赵贞吉的身上收回,旋即自顾自地说道。
“你先前曾经说过,土地兼并最为严重的,便是江浙一带!”
“所以,朕希望你到时候在去往浙江,顺利接替胡宗宪的位置以后,能够从这方面下手,明白了吗?”
赵贞吉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旋即鼓起勇气,向嘉靖确认道。
“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前去搜集当地那些豪绅地主们所占有的土地状况,并为接下来丈量全国的土地,提前做好准备?”
嘉靖眼见赵贞吉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旋即点了点头,沉声道。
“赵贞吉,你猜的没错,不过这一切都必须在暗中进行,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迎着赵贞吉那略带疑惑的眼神,嘉靖不紧不慢地出言解释道。
“等到时候,朕将考成法逐步推广至全国以后,就可以正式开始丈量全国的土地了,在这之前,你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明白了吗?”
赵贞吉在听完嘉靖的解释后,脸上的表情顿时被无尽的惊骇之色所取代。
“什么是考成法,陛下在这之前完全没有提及过啊!”
但在这之后,赵贞吉仿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无声自语道。
“难不成是,严世蕃先前在内阁议事的时候,所提出来的那一套方法,可是那套方法不是专门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