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点燃的篝火多了起来,行军饭的香味和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
生命最后一息的惨叫已经随着夕阳的西沉而消弭,抛尸的土坑已经装不下人,辛苦劳累的梁山寨兵与江州豪杰,直起腰肢挺了挺有些僵硬的关节,随即挥动铁锨、兵刃将土填入坑内,将人草草掩埋了事。
视野在黑暗中缩短,早有准备的江州人将简易的木栅竖起,随后同梁山寨兵一起共同警戒,堵住这小孤山的必经之路。
山林中响起狼嚎。
弥漫的血腥气吸引来不知名的动物,惨绿的瞳孔带着贪婪的眼神在附近游弋着,注视着被填上的土坑,有人见状骂了一句,也懒得继续填土,反正之后也要被这些畜牲扒开,招呼一声众人,举着火把往回走去。
年轻的没遮拦呼了口气,肩上扛着一道人影在哼哼着扭动,穆弘冷哼一声用力将人往上一举,放手的同时肩膀向上一顶,闷哼声中,被扛住的人影顿时老实了许多。
“大郎,回来了?哟,带了个活的!”坐在篝火旁的人见着走回的穆弘打声招呼。
穆弘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人,认得是常跟着李俊厮混的史全,点点头:“回来了,李老大呢?”
抬起绑着灰色布条的胳膊指了下正中的帐篷:“那边,适才苏大隆他们将帐篷物资送过来,李老大就拉着那梁山的寨主进去了。”
上下打量一番这没遮拦,火光下,衣衫上满是血迹,几条裂开的口子能看到内里翻着皮肉的伤口,史全抬了下头:“伤不少啊……”
“……倒没想到今次不同往日争斗。”穆宏也是苦笑一声,低头看看身上:“不过不打紧,都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左右看了一圈,皱眉看看地上的汉子:“这营帐不够啊,如何睡得下这多的人?”
“大隆说还有,只是要晚些过来。”
“哦……”嘴里发出声响,穆宏转头看看外面那些晃动的绿光:“那看来今夜要睡地上了,有这帮畜牲在,剩余帐篷恐是够呛能运来。”
史全耸耸肩膀:“那也没法子,好歹有着半数,挤挤还是能有地方。”
“到时再看吧。”随意的说了句,穆弘耸下肩膀,将俘虏身子调正,随即迈步朝立着的大帐走去。
守在帐外的滕戣看他两眼,将手搭到刀柄之上,身旁一众护卫齐齐抬手握刀,穆弘猛的停住脚步,眼神眯了起来:“甚意思?”
那边蹲在地上的胡永赶忙站起拦着道:“自己人,这是揭阳镇上的穆大郎。”
滕戣这才点点头,让开道路,穆弘歪着头看着滕戣两眼,见对面也不搭理自己,有些气闷,随即扛着人走过去,掀开帐帘,迈步而入。
孟夏的夜晚虽是凉爽,也已没了寒意,帐中点着数盏油灯,昏黄的灯火摇曳下,将帐中照的亮如白昼。
穆弘嘴角抽动一下,暗道李老大今次也是下了本钱。
灯火因空气的流通晃动了一下,正在闲聊的几人将头转向门口,见着穆弘的一刻静了一下,那边的青年毫不怯场,走入进来将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
砰——
沉重的身体从半空摔倒在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形蜷缩起来,破布堵住的口中不断发出吭吭的声音,想来是在咳嗽。
“李老大,晚辈侥幸捉了个活的回来。”
抱了下拳,卸了重担的没遮拦这才打量了下帐中的人,李福苍老的身影更加佝偻,此时双眼通红似乎哭过,身上多处缠着白布显然受了些伤,一旁站着童威、童猛,哥俩一个胸口缠着白布,一个左臂吊起。
朱小八呢?
疑惑了一瞬,穆弘的目光迅速瞥了下梁山那边的人,心下更是有些惊讶,那黑面的汉子白日里他在战场上见过,对方乃是率兵攻坚的人物,此时毫发无伤的坐在那里正同旁边年轻的白面小子说着什么。
梁山那位首领则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这边,那双目光注视下,隐隐让他有几分不自在,随后就见那人收了目光,转向李福:“看来江州也是人杰地灵,这位兄弟年纪轻轻竟然生俘一敌,倒也难得!”
看不起我还是怎地?
穆弘眉头皱起,只是他虽强横,也非是不懂事之辈,不敢抢在李福前面开口,只是低头不语。
“吕寨主谬赞了。”李福摇摇头,苦笑一下:“今日能胜,全靠贵寨相帮,否则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成为野狗的盘中餐了。”
站在后方的童威、童猛猛点头,前面老者道:“穆家侄子,且将那人堵口的布取出,也方便问个仔细。”
穆弘点点头,蹲下身,将塞在人嘴中的布团取出,扔在地上,那人咳了两下抬起头,却不是苟正还是何人。
李福淡淡开口:“吕寨主,是恁来……”
吕布摇摇头:“某不善审讯。”看了眼李助,自家手下微微摇摇头,便不再言语。
年老的闹海龙驹闻言也不推辞,站起来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苟正:“后生,老夫也不为难你,回答几个问题,老夫给你个痛快。”
“吐、吐——”苟正吐了两口舌尖上的绒线,将身子歪到一边,侧脸看着过来的老者:“左右你要伺候爷爷升天,做甚回伱话,再说……”
眼看着挪步走向童家兄弟的穆弘:“爷爷乃是被他偷袭打倒,非是公平对决,不服!”
背身走着的没遮拦听着这话冷笑回头:“狗屁话,战场上何来公平对决,若是你被我偷袭杀死,可还能喊出不服来?”
苟正只是冷笑,别过头不去看他。
“后生你可想好了。”李福眯起眼睛:“死和死,也是有不同的。”
苟正瞥他一眼:“有能耐就都使出来吧,爷爷但凡喊声疼,都算不得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