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从门外、窗棂照入,将吕布的身影映在地上,光影之间,有尘埃在缓缓飞扬飘荡。
后方站着的李助陡然睁大双眼,盯着跪倒的中年人,又看看面色正常的王政,随即一捋胡须,面上带上思索之色。
杨扑跪着一动不动,吕布面上神色复杂,虎目中有着意动,半晌摇头:“……不妥。”,走了两步,站定,抬起手抓起架子上的环首刀,看一眼,再次摇头:“不妥。”
随即一甩袍袖,大步离开,空中“不妥啊……”叹息声第三次回荡在空中,脚步远去。
……
天光下,两站一跪的身影动了一下。
王政走上前搀扶着杨扑:“伯父请起。”
站起的杨扑面上带着笑容,看看那边眯着眼摸着胡子的李助、又看眼王政:“贤侄,今日之事由我开启,下面可就要看你的了。”
王政点头,看去李助,这金剑先生放下手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助……不太理解,称王称帝于今乃是好事,不知大将军为何不愿?”
杨扑笑了一下,摸着山羊胡退后一步,王政在旁一笑,懒散的神情敛去,看着李助:“我有些想法,不知想的对不对。”
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政伸出食指:“这一,今日伯父新来,又仓促提起此事,大将军定然不愿,是以本能说了句‘不妥’。”
李助点头。
“这第二句,大将军乃是拿了刀以后看的。”王政摸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中指亦伸出:“刀,兵器也,亦可视作军伍的代表,此事没有军中各位将军的参与,是为不妥,此为第二句。”
“这三……”比划一个三,王政歪了下头,眼神有些疑惑:“大将军走的时候发出叹息,政以为,这是内心有所顾虑,只是不解是为何。”
李助、杨扑也是各自若有所思,半晌李助一摇头:“不管那许多,如今有了基业,确实该如杨先生所说,当立一国,这两日助想办法探听一下大将军的心意,烦请军师聚集辽阳府军、政中的同僚,一齐劝进此事,助书信给其余各地的老兄弟们,定要做成此事。”
“就依主簿所言。”王政一点头,看去杨扑道:“不知伯父还有甚要补充的?”
“没。”杨扑摇摇头,眼珠一转:“不过我可以找辽东各地名士大族,联名劝进,此亦是代表的辽东民心。”
“等等。”
王政刚刚露出喜色,李助连忙叫停:“杨先生切不可如此行事,大将军最是不喜那些大族世家指手画脚,若是真依着如此办,怕是要坏事。”
杨扑有些吃惊的看他一眼,接着若有所思:“怪不得适才将各族所捐赠粮草牛羊拿给大将军之时,并无真心欢喜之意,原来如此……”,转身对着李助拱手:“还要多谢主簿解惑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李助笑眯眯的拱手还礼:“好说,以后都在大将军麾下做事,自然应当守望相助。”
杨扑一捋胡须:“或许,过些时日该称陛下了。”
三人互看一眼,皆是笑容泛起。
……
急促的脚步声在庭院中响起,屋中三个女人正在逗着小吕雯,听见声响转过头去,就见着吕布面无表情的拎着红鞘环首刀大步走了进来,将刀放下,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爹爹——”
小人儿看着吕布进来,叫了一声,蹒跚的走来。
“哎——”
吕布急忙挤出一个笑容,弯下腰将女儿抱起。
邬箐看了看扈三娘与宿金娘,见两女也是奇怪的神色,顿时知道乃是前院中事,示意两人先别开口,看着吕布逗着女儿,脸上神色稍缓,方才站起身过去开口:“可是有人惹郎君生气?”
“呃……嗯。”
鼻子里刚发出个音,怀中吕雯大约是看着刀鞘颜色鲜艳,动手去摸,吕布怕伤着她,连忙抽出刀来,将刀鞘递给女儿,刀拿的远远的放下,转过身看眼三女,迟疑一下:“非是有人惹某生气,某……”,叹息一声:“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三女眼睛发亮,邬箐拉着吕布过来坐下:“这是为何?自己和自己置气做甚?”
吕布苦笑一下,将背靠在椅子背上,仰起头看着房梁:“今日王政有个长辈来投,某本来甚是欢喜,就算这人是大族出身,也能忍了,未想到……”,缓缓将头摆正,眉心的皮肤拧成川字:“这人劝某做皇帝。”
三女微微张开口,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泛起笑容,邬箐在旁坐下,小心开口:“那郎君同意了?”
“……未曾。”
女人有些不解:“那郎君为何生自己的气?”
两只大手张开,放到身前,吕布盯着双手沉默一下,开口:“某心动了……”,接着转头看去旁边三女:“某……一开始并未曾想做皇帝的。”
扈三娘在旁抢着开口:“那郎君一开始想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张张口,又闭上,半晌轻声回她:“只是想恢复汉家疆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