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苦难忍,依然挣扎着坐起身来,远离眼前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仔细地嗅着空气中浓烈血腥味中的一缕清新竹子的淡香。
一个这么多年在心口呼之欲出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戴面具的男子没有理她,而是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
黑暗中太后伸出手臂,就要去抚摸对方的脸,却被对方捉住了手。
“你这是中了毒?”男子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听到韩子谦的声音,一向刚强的太后流下泪来,尖叫和呼喊从喉咙里窜出,被强行锁在嘴边,变成了一种哀伤的呜咽。
“子谦,你终于肯来见哀家一面。那个畜生给哀家下了寒...寒毒,生......生不......如死。”
说完,死死地抓住韩子谦的胳膊,难以自抑地叫唤着,没有了刚刚那般尖锐。
韩子谦犹豫了下,顺着太后的手,将自己的胳膊送到她的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实在忍不住就咬我胳膊。不要引人过来,皇上处境很危险。”
太后强忍住剧痛,眼泪迸出来,缓缓地扯过韩子谦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韩子谦忍着胳膊上的痛,微微叹息了一声,将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的太后抱在怀里,一手拿着剑警惕地盯着外面。
然而太后却突然松开了他的胳膊,反手抱住了韩子谦,吻住了他冰冷的唇。
韩子谦身子僵硬着后退,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偏过头去,坚持将胳膊默默地放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抓住他的胳膊流着泪,绝望地说道,“哀家明天就会毒发身亡。哀家......”
此时绝望的心痛与浑身噬骨的疼痛叠加在一起,令她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
韩子谦闭着眼睛没有理她,把她扯进怀里,环抱着她,冷冷地将胳膊硬塞进她的嘴中,“不想所有人跟着一起死,就不要发出声音。”
太后流着泪再次咬住了韩子谦的胳膊,她很想问他一句,难道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吗,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娶妻。
她贴着他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清新的竹子的味道,太后忽然觉得明天午时如果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不知是寒毒的原因,还是长期压抑着属于禁忌的爱慕,又或者是孤独寂寞了太久,又或者是贴着的亲密,又或者是人即将要死,就想疯狂一把,满足执念的疯狂。
总而言之,太后心底生出强烈的欲念和复杂的情绪,尽管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不再尖叫,但喉咙里开始咕嘟嘟地冒泡,不自觉地发出两三声细碎令人脸红的声音。
在如冰似雪的韩子谦面前,尤其是她感受到对方没有一丝欲念,只是单纯的守护,而在此情境下,她感到了强烈的羞愤。
韩子谦听说过寒毒的厉害,听到太后发出的娇吟不以为意,轻声安慰太后:“再坚持一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想想皇上小时候可爱的样子,想想皇上登基时候的情景。想点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受些。”
太后听话地回忆着李北辰和李北弘从出生到现在的一点一滴。
痛苦的黑暗中,浮现出明媚绚烂的回忆,痛苦真的减轻了很多,仿佛身体不属于自己,这些啃噬着心间的痛楚也不属于自己。
她想起了李北辰出生的那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天上群星闪耀,北辰星那一晚格外亮。
她想起了李北弘出生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雪花在窗户外面飘啊飘,世界白成一片。
她想起先帝去世那天,她伏在他的身边哭啊哭,既哭自己的苦总算熬出了头,熬出了结果,也哭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给她爱情的温柔与爱意。
漆黑的黑暗里,她默默地回忆着自己的这一生。
回忆她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糕,一吃要吃五六个;回忆起进宫前,整日愁眉苦脸又心生欢喜,情绪变化得令所有人琢磨不定;回忆起从小到大喜欢各式各样的发钗,自从皇上知道后,每次给她赏赐时都会额外赏赐她一对精美的发钗,而且次次图案都不同。每次请安时戴的发钗都不重样,别的嫔妃羡慕得眼红。
......
她每次痛的就要呻吟出声的时候,就狠狠地咬住韩子谦的胳膊,闭着眼睛,重新把这些甜甜的回忆再想一遍。
韩子谦的怀抱很温暖很坚实,她很贪念。她忽然落泪,觉得这样听他的话乖乖的不吵不闹,不给皇上添麻烦。
或许她死了以后,韩子谦想起自己时,会印象好些,不会太过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有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