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本来的好心情,也因为知道这件事而瞬间消失。
他和皇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彼此的震撼。
老朱那一抹忧伤,正是因为张异的预测,根据张异的说法,朱元璋的洪武朝,有三十一年。
三十一年,七十多岁。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是活得够够的了。
老朱没有那么矫情,他不会像其他皇帝一样,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
一个乞丐,一步步走到天子之位,且能长寿,老天爷对他够好了。
可是,作为一个皇帝,多子多孙,江山永固,才是他更加在乎的东西。
可是如果按照张异给的时间线,洪武二十四年,他会失去自己的大儿子,洪武二十八年,老二也要遭受四劫。
甚至老三,也熬不过他,在他死之前也提前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他要经历三次。
想到这件事,朱元璋的心隐隐作痛。
他很希望这些事不是真的,但也明白,张异既然说了,那就代表他有把握。
杨宪、张异、常遇春,已经有太多的人给张异背书了。
既然他不会错,那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不成。
“儿臣其实一直疑惑一件事……”
朱标的声音,打断了朱元璋的思考。
“张异说过的那场靖难,老四从北方起兵,一路南下……
当时儿臣就想,其他兄弟们在哪?
如果老三,老二在的话,他们是跟老四一起起兵,还是会阻拦他……
可是,儿臣惟独没想过,当时老二老三都不在了……
原来,我的兄弟们,都不在了!”
“必须搞清楚他们的死因……”
朱元璋看了朱标一眼,朱标和常遇春算是被张异给破解死局,也侧面证明了张异的重要性。
老二和老三,如果有能力的话,自己肯定要将他们给救过来的。
只是,他们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死。
“老二的死因,张异已经暗示了!”
朱标指着奏疏上的话,对朱元璋说道。
“怨憎会!”
朱元璋重复这三个字,当过和尚的他,自然也明白这个名词的意思。
“”=难道是和老二命里有恩怨的人,明年会出现?
不行,明年老二就给朕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哪都不许去。
灾劫从北方来?
宫里有北人出身的宫女和太监,都给朕远离老二。
还有,人以为喜,他以为悲,这又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越看火越大,谁敢逼他儿子受着他不喜欢的东西,找死?
这件事,自己必须搞清楚。
但无论朱标和朱元璋如何抠字眼,却有意无意略过了朱棡的事。
父子二人的默契,是因为“求不得”三个字。
身为皇子,还有什么求而不得?
无非就是大宝之位而已。
白发人送黑发人,加上兄弟阋墙,朱标不用看皇帝,都知道他内心的苦痛。
他也不去言说,只当看不见这段文字。
“父皇,儿臣觉得,张家弟弟这段提示,等事情来了,自然会知晓!
那小子领了张真人的嘱咐,可是很努力想拿回天师位……”
朱标的安抚,倒是让老朱微微放心下来。
张异那小子……
要不是怕相认之后,那小子胡言乱语,老朱现在就想提着刀去质问张异。
“你几个弟弟,去接触一下张异也好!不过叮嘱老四不该说的不要说……”
朱标闻言点头,父皇既然还没做好和张异相认的准备,那自然是要小心些。
朱棣他们已经回宫,他起身,准备去找弟弟们聊聊天。
等朱标走后,朱元璋随手拿起一本奏疏,自顾看起来。
奏疏是汪广洋的,上边的内容就四个字,浙江民变……
老朱心烦意乱,将奏疏放在一边,他躺在龙椅之上,盯着那三个字。
“求不得!这皇位,就真让你们梦寐以求?”
皇帝感伤了一会,无奈拿起那份民变的奏疏,给了批示……
“任何改制,都不容易!”
……
“听说了吗,浙东民变了!”
次日,奉天殿。
胡惟庸和李善长二人缓缓朝着大殿走去。
胡惟庸闻言点头,对李善长道:
“李大人,听说了,据说这事闹得很大……
刘基提议改商税,这不等于变相给商人加税?
浙东的商人们,那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加上海禁积累的民怨,这不是一下子全炸开了……”
胡惟庸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中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是一起看似民变,其实依然是有地方富户跳起来的事件,主要还是逼朝廷改变主意。
商税这个口子,还有刘伯温的税法,严格来说,对底层其实还可以。
但所谓的底层,从来不会有自己的声音,他们只会成为别人的工具。
浙东也好,江南的其他地方也罢,
大明其实并没有一个所谓的商籍,许多商人的户籍本身就是地主,或者在其他户籍里边。
也就是说,浙东的许多地主,他们本身也是商人。
商税的改革,伤的就是他们的利益,他们不跳反才怪。
不过皇帝刚摘江南杀了一遍,这些人也只能小打小闹,挑起民怨。
“民变之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如何定性了.
如果定性成造反,这浙东估计还要被血洗一遍。
如果姑息,这闹下去,就看汪广洋的处事手段了!”
胡惟庸小心翼翼,询问李善长:
“李相,此事我们应该持什么立场?”
李善长问:
“如果是你,你觉得你该如何?”
“支持陛下,把浙东再血洗一遍?”
胡惟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他巴不得刘伯温死。
李善长停下脚步,盯着胡惟庸:
“不,相反,咱们这次要站在百姓这边……
或者说,站在浙东乡绅这边!”
胡惟庸愣住,李善长这是准备做什么?
“陛下的改革越来越危险了,唇寒齿亡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商税怎么改,其实这事不重要,我淮西之地,商贸并不算兴盛。
可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