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血在流,应天府的血腥味也丝毫不弱。
应天的老百姓发现,他们每天都能看到有官老爷被捕,然后被一些明显不是一般官差的人押送过闹事。
在这种风暴之下,百官人人自危,一时间也不敢冒头。
而在风暴之下,胡府悄悄办起丧事,也少人关注。
胡公子,那个胡惟庸冒险保下来儿子,最终在伤口感染,痛苦中死去。
胡惟庸抱病不起。
在杨宪案风雨飘摇当口,来胡府祭奠的人也很少。
不过这日,黄昏时分。
却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这个胡惟庸终究是听劝,没有借助那些商贾敛财救子,若不然,这次杨宪案,皇帝雷霆震怒之下,他未必能脱得了身,你且记住。
咱们那位陛下对臣子一直心存戒心,贪腐这件事,是决不能做的,至少……
存义,你可明白?”
马车内,李善长正对身边人敦谆教导。
那人跟李善长有几分相似,年岁却小一些。
听完对方一席话,他低下头说:
“大哥,弟弟受教了!”
跟李善长一起前来的人,正是他的弟弟李存义。
对于这位位极人臣的哥哥,李存义表现出足够的谦恭。
兄弟二人到了胡府门口,下了车。
李善长抬头,此时的胡府,被黑白二色装点。
悲伤之气弥漫。
听闻李善长到了,管家赶紧出来相迎:
“李相,我家老爷抱病在床,不能出门迎接,还请李相恕罪!”
李善长和颜悦色,回:
“不碍事,我们先去给胡公子上香,再去见你家老爷!”
“请!”
管家带着李善长兄弟二人进入其中。
里边哭哭啼啼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胡惟庸的夫人,她想让已经哭过一轮,此时有气无力。
宰相前来,胡夫人挣扎起来拜见,李善长却和轻声安慰。
他给人烧过香,留下李存义,然后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后院。
胡惟庸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见到李善长前来,强撑着要起来。
“你不要动,好好养伤!朝廷以后还需要你出大力呢……”
胡惟庸让其他人出去,屋子里就两个人。
他听到李擅长的话,心一动。
“想必你也知道了,杨宪死定了!
他空出来的右相之位,迟早会有人坐!
如今朝中还有资历和能力坐上去的,大概就是汪广洋。
他一上去,老夫会举荐你,你的位置往上挪一挪,还是可以的……”
胡惟庸闻言,神情复杂,他回答:
“多谢李相提携,不过我刚刚丧子,却要休息一阵!”
“休息也好,现在出去容易触霉头,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杀性太大。
就连老夫有话想上奏,却也犹豫半天,伴君如伴虎呀……”
从去年朱元璋登基到现在,百官从海盗案开始,才见识到洪武皇帝的杀心,自古以来,除非谋逆大案,很少有人跟朱元璋一样杀人连坐,一杀一堆的。
他是真杀得大伙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最近多少官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带上镣铐,居家奔赴刑场。
“陛下好手段啊,鸟尽弓藏……”
胡惟庸沉默了一会,莫名其妙道出一句。
李善长眯着眼笑,有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他没有看错胡惟庸,哪怕在家里,他也能看出宫里那位的算计。
胡惟庸有相才,用得好他会是自己的得力助手,也是政治上的继承人。
“先利用杨宪,在海盗案中血洗江南,多少以前的地方豪强,在这场风波中被皇帝清洗掉。
他们中有些人是资助过张士诚,本就被陛下所忌惮,虽然投诚过来,却也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刺。
有这个由头,杀起人来陛下是毫不犹豫,可是杀了这么多人,民心也是要顾全的。
等杨宪杀得差不多,他再将杨宪拿下,杀杨宪,足以安抚人心。
救出一批人,让那些人宣扬他的恩德。
然后,咱们得陛下亲自出手,再杀一波……
此去过后,沿海一带,就彻底姓朱了。
人杀了,名声也赚了,陛下这一手,老夫想起来都佩服!”
李善长对皇帝清理沿海的势力,并不是很在意。
他从张异的政治光谱划分里,是属于内陆派的。
不过虽然不心疼江南那些人的死,可作为百官之首,李善长却嗅到了政治危机。
“那些人杀了就杀了,本相觉得无所谓。
可是陛下最近有些动作,却很危险……
关于检校!”
他将检校的事情说出去,然后语重心长劝诫胡惟庸:
“所以,你早点好,本相还需要你一起,共同为朝廷出力!”
胡惟庸默默点头,李善长拍拍他的肩膀。
他似乎想起一件事,对胡惟庸说:
“那个小道士,你最好先别去招惹,想想去年他对杨宪的预言!
他最近,在应天府名声大噪,杨宪案,此子算是获利最多的一位!”
张异。
胡惟庸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道士的面容,一股恨意从心头涌起。
同时,也有一丝恐惧。
“如果杨宪没有主持海盗案,他大概不会死!
这就是所谓的德不配位,他承受不住陛下给的机会,所以……
福兮祸兮,生死难料!
就如……”
李善长没有将下边的话说出来,他知道胡惟庸明白的。
拍了拍胡惟庸的身子,他转身出了门。
胡家的管事,一路领着李善长出门,李善长在门口见到李存义。
兄弟二人拜别了胡夫人,上车。
李存义好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自顾笑起来。
李善长板着脸:
“你在这笑什么?”
“弟弟错了!”
李存义先是给李善长道歉,然后说道:
“哥哥在后院见胡惟庸的时候,我在前边百无聊赖,因为三急去了茅厕,却意外听到胡家仆人对话!
那胡惟庸,似乎是装病?”
李存义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么劲爆的消息,李善长好歹也会吃惊。
他等了半天,看不到李善长表情有任何变化,似乎明白了:
“哥,您早就知道他在装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