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讨论来讨论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尤其是度牒这件事,确实震慑了好多人。
家有家法,教有教规。
他们这些人名义上都是正一道的人,前朝,玄教哪怕败落,因为有蒙古皇帝护着的缘故,他们也不曾将龙虎山放在眼中。
直到此时,他们才正视自己其实就是龙虎山弟子的事实。
“早知道,我什么就不招惹他了!”
:“说起来,真正惹到天师的也就高师兄……”
话题聊着聊着就歪了,所有人都选择明哲保身。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事情放在哪里都是一样。
高永心如死灰,他本来还以为可以利用玄教的压力对抗一下张正常,谁知道人家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玄教分崩离析。
“不行,我一定要搞死他们……”
高永红着眼睛,在殿堂中咆哮。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劝他。
“算了师兄,你再弄下去,怕不是度牒都没了,要不咱们服个软,去上元县算了!
再不济,您不愿给张正常服软的话,我们帮您要张路引,回北方也行!”
玄教在北方的根基远比南方深厚。
这也是一个办法!
只是高永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冷哼,不理会自己的师兄弟们。
他一个人,走在诺大的永寿宫。
这座道观在过往的岁月中,留下太多的历史痕迹。
这是属于他的道观,谁也拿不走。
他想了一下,脱去身上的道袍,转身出门。
高永一路前进,他去往的地方,正是天界寺。
大年初二,天界寺依然香火鼎盛。
高永入了寺,找到知客僧:
“我要见慧昙法师!”
“施主,大师现在正在会见贵客……”
“去通报你们主持,问他还想不想要古战场的黄土了?”
知客僧带着高永的话进去,不多时,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带着慧昙的邀请。
高永被引导方丈禅房,慧昙大师手持佛珠,默念弥陀。
高永进来,直接跪下去。
慧昙神色不动,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问:
“施主所言,是何意思?
我观施主面善,却一时想不起,不知道施主尊姓大名!”
“我与法师在迎吴王入城的时候见过,但我是无名小卒,大师却已经飞上高天!
小人永寿宫,高永!”
慧昙闻言一愣,他多看了两眼,才将高永认出来。
高永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道士,在名流的圈子里也混不上号。
但他是永寿宫的主持,这又不一样了。
玄教和龙虎山之间的恩怨纠葛,还有昨天的风波,慧昙是知道的。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来意就很明显了。
“高施主有何贵干?”
“本道想请大师救救本道!那张正常”
“高施主,贫僧恐怕还管不到你正一道家世,你这是找错人了!”
高永道:
“大师,您有所不知,这张正常收回永寿宫,其实和您息息相关!
他是见不得皇帝有意让您和天界寺保管古战场那些土,所以才想要把永寿宫收回,好跟您争夺高下!
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您帮我保住永寿宫,我保证,我们会支持天界寺……”
他话音未落,慧昙脸色博然大变:
“高施主,慎言!
这带着英烈之魂的古战场土,乃是贫僧感念先辈之苦,所以才生出恻隐之心!
这陛下愿意将它交给贫僧还是龙虎山,那是陛下的恩典!
贫僧岂能因为这点事,去与你同流合污?
来人呀!”
慧昙大喊一声,一群僧人跑进来。
他指着地上懵逼的高永说:
“请高施主出去……”
“慧昙大师,现在只有你能救我……”
高永大声喊起来,慧昙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等高永被僧人架着离开,慧昙法师这才放下双手。
“师父,这人明明可以利用!”
“这种蠢货,与他合作,等于自寻死路!”
唯一留在禅房里的,是一个机灵的小和尚
慧昙对这小和尚明显和其他人不同,他耐心解释:
“宫中那位,最不喜欢别人搞小动作,尤其是高永这种人,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他是玄教出身,玄教是什么?
是蒙古皇帝一路提携起来,和蒙古人绑在一起的老古董,
新朝建立,陛下如何会喜欢这种旧时代的东西留下?”
小和尚若有所思,慧昙继续说:
“且,就他这样大大咧咧来找贫僧合作,贫僧若是真的应了他,只会被他害死!
可惜,当年张留孙是何等人才?
如今留下来子孙,却上不得台面,这玄教也该消失了!
你领着我给你的路引出门,去办件事……”
“师父请吩咐!”
“那高永咱们用不上,杨宪杨大人对他的话应该感兴趣!
咱们是出家人,不要掺和在庙堂的浑水里,交给能处理的人去处理吧……”
“是,师父!”
小和尚闻言大喜,领了师父交给他的路引,爱不释手。
僧道禁绝之后,所有出家人也好,在家的道人也好,都不能随意出寺院和道观。
只有龙虎山一脉得了特许,还有部分的高僧名道,能从达官贵人那里搞到路引。
小僧人平时出不得寺院,借着帮师父跑腿出去透透气也行。
“师父,徒儿还有一点不明白,您就真的不担心陛下不同意将古战场的黄土交给我们吗?
或者,您那天贸然出来抢功,不怕陛下忌惮?”
慧昙笑:
“贫僧行的是阳谋,也并不掩饰自己的私心!
可是这件事,贫僧每说的一句话,都符合陛下的心意,也合情合理!
你对陛下有误解!
贫僧是天界寺的主持,为我佛门和天界寺争取机缘,这是摆在台面上光明正大的事!
陛下并不会反感这种行为!
反而是藏藏掖掖的,才会被君王忌惮!
你还年轻,以后这天界寺说不定会交给你手里!
你记住……”
慧昙的表情有些严肃:
“不要认为出家人就该淡泊名利,道门有要争的东西,我佛门也一样!
佛门有今日,也是一次次佛道之争,佛门前辈帮咱们争来的!”
小和尚闻言,朝着慧昙法师行了一个礼,然后拿着凭证出门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