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谓的治病手段,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应该用的法子,
所以,这件事就有了炒作和发酵的余地,
这事放在平时没有事,可一旦有心人上纲上线,已经有人朝着类似巫蛊之乱,妖言惑众这类的性质上引导了。
老实说,张异是有点紧张的。
妖言惑众这种事,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可大可小之事,尤其摊上朱元璋,谁都不敢说自己没事。
朱元璋是什么人,喜怒无常呀!
他可以无限信任你,也可以转眼猜忌你!
除非你是他血脉传承的家人,不然谁都白搭。
别看龙虎山如今圣眷正隆,但任何想要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想法,有都不要有。
皇帝用张家,是因为张家有用且听话,不惹麻烦。
可真有什么事把舆论造出来,那也是祸害。
张异平静地听许存仁说完来龙去脉,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低调了,可政治的旋涡一旦卷起来,还是不可避免会卷到自己。
那些御史的言行,明面上是指责自己,指责龙虎山。
他们真正指责的,还是皇帝本身。
不过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可能只是皇帝训斥几句,或者挨几个板子。
但落在龙虎山或者自己这种“平民”身上,很有可能是杀生之祸。
“不过为了沽名钓誉,却要将贫道的身家性命拿去给他们豪赌前程,很好……”
张异平静一笑,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怒火。
许存仁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位不是弟子的弟子,他跟张异相处了一段日子,可知道这小子的魔性。
且,这小子也有足够的胆子和本事,去掀起风雨。
“你莫乱来,听老夫的话,我给你准个病假,去道观里待着就是……
其实说起来,现在我想着让你子在国子学待着,也未必是福分!
你在国子学次次算学第一,也让有些人颇有意见……”
“只是这等小事,就值得他们如此出手?”
张异面对信任的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了些许牢骚。
“朝堂的浑水,本来就很深,平时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大家你好我好!
可一旦有了利益纠纷,一点小错也可以无限放大!
老夫的遭遇,难道你没亲眼所见?”
许存仁想起前阵子因为算学入科举被孤立的情况,也是感慨。
他身为国子学的祭酒,已经算是够远离权力中心了,可一旦动了别人的利益,平日的那些老兄弟都恨不得他死。
张异的情况却和他有些不同,但本质上一样。
有些人需要他成为靶子,他本身的情况其实并不重要。
“这件事,是刘大人在背后推动的?”
张异有了主意之后,开始询问细节。
言官,大多数是刘伯温管着的,如果是这老家伙出手对付自己,那就麻烦大了。
他再自信,也不敢说他能跟那位名臣掰掰手腕。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还入不了老刘的法眼,这件事并无任何大员推动,如果推动,你就不是如今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刘基虽然掌着御史台,但御史台也不全是他的人,你明白吗?
而且,就算是属于浙东派的人,也不是每个人,每件事其他人都要过问追随刘基!
且,这件事经过酝酿,也不是只有浙东派的人出手,怎么说呢,朝堂中有一部分人,看你龙虎山不顺眼很久了……”
“妈!”
许存仁说的是个正理,张异也明白。
就算是浙东派,大家聚拢在一起抱团,终归也是为了利益。
但在一个派系中,有维持大家团结的大利益,也有彼此之间争夺的小利益。
张异这件事在朝中大员眼中,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连眼皮都未必会抬一下。
可队友某些人来说,却是可以刷一波存在感的好机会。
这种事不涉派系根本利益,对龙虎山不满的官员也不涉及浙东还是淮西,
甚至,他们挑起这件事的人,对张异的印象未必有多坏。
只是张异有利用价值,他们就可以当个棋子利用一下,仅此而已。
可是被利用的人,却要以身家性命去陪着他们,身不由己。
“合着,我是被那些大人们,当成人血馒头吃了?”
张异咧开嘴笑:“这些大人们是逼着贫道要当个妖道?”
许存仁赶紧说:
“你也别悲观,大概率事情不大!
你先避风头,回头我去找刘基,让他斡旋……
且,这件事的定性,不说皇帝在不在意,就算他在意,也要问过孔家人的意见!
孔讷那个孩子站在谁那边,你也是知道的!”
张异无声点头,他也不是什么偏激之人,只要事情不惹到他头上,他避避风头就是。
朝堂中的污水,比他想象中更脏。
许存仁见他同意,安抚了一下,张异转身出门。
出了门,远远见到常茂等人,他们脸上的讥讽张异读懂了。
他也不介意,自顾离开。
许存仁等张异走后,也第一时间出门去找刘伯温。
刘伯温下朝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偏厅中等候。
“你是为那孩子而来!”
刘伯温还没等许存仁开口,就已经开门见山说明情况。
许存仁无声点头,刘伯温笑了。
“你想让我斡旋此事?其实你也是瞎操心,那孩子的贡献别人不知道,皇帝心中还没底吗?
他有他的价值,所以他不会有事!”
许存仁闻言,道: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堂中的波诡云谲,有时候很小的一件事,会被人推波助澜,变成大事!
就算皇帝想要保他,也会被舆论所裹挟,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意之事!”
刘伯温沉默,许存仁担心的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大家都在官场上混自然明白,那种利用一件小事发酵,然后裹挟着大义的名分,对皇帝进行逼宫的动作,
任何官员都轻车熟路。
上次百官逼宫,就是他们做的一次尝试,只是官员这一方败下阵了。
可只要士子和君王共天下,臣子永远会利用各种手段去试探君王的底线,去夺权。
君王也会不择手段,想尽办法削弱相权。
张异不过是一个棋子,没有人关心一个棋子想什么?
“你是怕,他其他的东西,被那些人挖出来?”
刘伯温说出许存仁的担心之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