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没吃的话,那边桌上还有面包和凉咖啡,昨晚上我加班剩下的,不嫌弃吧?”
“不嫌弃、不嫌弃,那哪儿能呢?嘿嘿.......”
马拉申科这边洗脸刷牙,伊乌什金那边就坐在“军长宝座”上,搁那儿啃着面包喝着隔夜的凉咖啡。丝毫不嫌弃不说,还一阵接一阵的被“美式马尿”苦得直撮牙花子。
“这玩意儿可真难喝,真不明白它到底有啥好,这么苦。”
“苦才是人生啊,我的炮手同志。”
刷牙洗脸完毕将牙缸子放回桌上,抄起刮胡子刀的马拉申科来到镜子边,一边修起了下巴上的胡子、一边朝镜子里大口干饭的伊乌什金开口发问。
“有个事,我想是时候跟你说说了,多少得征求下你的意见。”
“啊这......什么事?”
马拉申科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意外,伊乌什金毫无准备且意想不到。一时半会还真就闹不明白,车长同志有啥事居然是要征求自己意见的。
“是关于你以后发展的事,想听听你的个人看法。”
“......”
不待稍有错愕的伊乌什金开口,继续对着镜子修胡子的马拉申科一边修着一边开口说道。
“卫国战争胜利了,咱们最艰苦也最危险的岁月,也终于过去了。”
“有些话我很早以前就想对你,想对177号车组的每一个人说,但那时候我的身份决定了我不适合说这样的话,直到战争胜利后迎来了改变。”
“你、谢廖沙、阿尔乔姆、甚至包括谢尔盖......”
“我把你们每个人都留在了我身边,让你们每个人都日复一日地干着同样的工作,在离我最近也相对最安全的职位上战斗。坦率地讲,那不是因为你们不适合或者说不能干其它工作,去其它职位上更好的履行使命。”
“我无法逃避也必须面对自我,我承认那是因为我的恐惧和自私所致。”
“......”
停下了干饭的伊乌什金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车长同志的话已经在有意无意中,勾起了那久远战场上的共同回忆。
“我害怕再经历一次尼克莱、基里尔那样的事,我害怕再失去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那种撕裂心扉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
“所以我在不越界、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了这些决定,我想尽我所能保护好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我不想再让177号车组失去任何一位车组成员,我想让177号车组的全体同志们,都能够活着看到卫国战争胜利的那一天。”
“直到现在,我做到了。但我同时也明白我的借口和理由到此为止,我不可能永远把你们拴在距离我最近的地方,就因为我的一己私欲。”
甩了甩手中的刮胡刀转过身来,望向自己朝夕相处老战友的马拉申科,终于将这句酝酿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所以,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伊乌什金。我想让你先去从基层干起,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可以是指挥一个排,或者是一个连,你会怎么选?”
一辈子干炮手明显不合适,马拉申科甚至都觉得自己让一个精锐老兵,从1941年打到1945年还在炮手位置上坐着原封不动,已经到了于其个人前途而言不负责任的程度了。
所以马拉申科会尽力弥补,并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给伊乌什金提前打好指挥基础、让这小子跟着自己学,在战场上手把手教他便是证明。
马拉申科觉得现在该到伊乌什金“学成出师”的时候了。
按照自己的见解,伊乌什金从自己这儿学到的东西只要稍加实践,以这小子的聪明程度,干个连长是手拿把攥的。
假以时日上手熟练之后,还能很快来到营长甚至是团长的位置上。
论基础牢固程度,恐怕极少有人能和1941到1945打满全场不说,还有将军手把手给教的伊乌什金相比拟。
这小子现在差得就剩下实践操作,结合实践去理解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学会运用已有的经验,其在转入指挥岗后的成长进步速度之快,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对伊乌什金“几斤几两”非常了解的马拉申科,也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自己也会帮助其不断历练成长,继续一路走下去。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只剩下了当事人自己怎么想,又打算怎么做。
马拉申科觉得伊乌什金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自己很久以前就给他打过“预防针”了,聪明如他这样也该有个心理准备。
岂料伊乌什金非但没有直接开口作答,反而还坐在桌子上低着脑袋,像是在看着手里的什么玩意儿,好长时间都没能出声说一个字、就那么静静地搁那儿坐着。
直到疑惑的马拉申科主动上前,抬眼看了一眼伊乌什金手里握着的那东西,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交给伊乌什金去保管收好的基里尔的口琴。
“......如果我离开,离开177号车组,也不会再发生像基里尔那样的事了,对吗?”
“......”
话音里有清晰可闻的忧伤夹杂其中,马拉申科能料到、但同时也有意外的知道,伊乌什金怕的或者说在乎的,也是与自己相同的事。
“可幼苗总要离开大树的庇佑去独自成长的,不能一直靠着大树遮风挡雨,我妈妈是这么跟我说的。”
轻抚过基里尔的口琴,似乎仍能感受到残留在其上那熟悉的脸庞温度,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许多的伊乌什金最终报以了坚定如初。
“我都明白,所有的全部。”
“那就让我去做吧,我准备好了,我也一定会努力干出一番成绩来,带着他一起。”
将口琴收好、重新放回了外套内衬,以一身新晋崭新的少校坦克兵礼服加身,面对同样身披礼服但肩扛中将的车长同志,那道庄严的军礼之下仍然秉持着最开始的初心。
“我们就是光荣而传奇的177号车组,永不分离!不论未来身居何处、身在何方,都将跨越时间与距离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