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都已经站起身来的马拉申科闻言又重新坐下,在眺望远方的夜空之时伴随着不断思考、罗织,最终组织好了一个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理由缓缓开口。
“命运,我想大概是命运让我这么做的。”
“命运?”
正如自我介绍里说的那样,任大贵是个打小只读过几年私塾的穷人家孩子。就那几年私塾还不是他爹为了让他有出息,而是为了让他以后方便谋个握住笔杆子、算算账写写字之类的差事,比下地干活儿多赚点钱给家里才让他去的。
任大贵有限的知识储备和眼界认知听不懂马拉申科这话语里包含的意思,显得一脸迷糊与不解。
马拉申科大抵也能料到这样的情况,紧随其后便继续缓缓开口。
“拿朴实一点的话说,应该叫做“命中注定”吧。”
“我这一辈子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一般人所遇不到的事。打小就是个孤儿,靠着别人的施舍和救济糊口勉强长大。”
“长大以后又机缘巧合被人介绍去当兵,结果当兵还当了个跟自己这身材牛马不相及的坦克兵,打参军入伍那天开始起我就没见过个子比我还高的坦克兵。甚至别说是比我还高的了,就是能跟我一样高或者差一点的我都没遇见过,很多人都开玩笑说我选错兵种了,我这身材应该去当机枪手或者炮兵,那里就缺我这样的,哈。”
说到这儿的马拉申科不禁哑然失笑,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完全就是真情流露。
一旁的任大贵也是被马拉申科所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嘿嘿......师长同志,您可真会说笑。俺.....俺别说是在苏联没见过您这么好的长官了,就是在俺们那嘎达,俺老家东北也没听说过有您这么好的长官。”
“听俺爹说俺们那嘎达以前全是各路军阀头子,大大小小一箩筐,这个狗司令那个猫将军的,后来又是凶神恶煞的鬼子。总之都不是啥好东西,不霍霍俺们老百姓都不错了,对自己手下的兵也是连踢带打就当养狗似的,还从没听说过像您这么好的。”
马拉申科当然知道任大贵话语里描述的是怎样一种情况,那是马拉申科曾学习过并且也熟知的一段历史。
“我想说我经历了这么多看似不正常的事、离奇的事,一路就这么非同常人地走来才能有今天,所以我觉得咱俩的相遇、我和你的相识也算这其中的一部分。”
“至于说对你好.....哈,我也想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我想不出什么对你坏的理由,这也是事实。”
“有句老话不是说得好嘛,难得糊涂,人这一辈子活糊涂点、傻一点,其实也挺好。傻着点糊涂些别把自己弄那么明白,有时候会少很多烦恼。不是谁都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就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这样反而糊涂点好,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越烦恼、越焦虑。”
“你肯定也知道,那傻子一般都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你笑傻子傻,傻子还笑你整天没他快活呢。有些时候我们决定不了别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咱能自己决定自己,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楚,我就是一个不想摊上那么多事、想过平静生活的人。”
“要不是这场战争,我现在大抵在家里每天下地干活、陪老婆孩子热炕头呢。我反正不是那么想弄明白我当初到底为啥选择帮你,帮就帮了呗、现实和眼下最重要,活好现在才是真的。至于过去的那些事,哈,一百年后谁还会在乎?到时候你我可能连灰都不剩下,你说呢?”
马拉申科当然足够开朗且豁达,如此这般话一出口是既令任大贵没想到,当然也带给了任大贵一些短暂的思考,并在若有所思片刻后紧接着开口。
“是这么个理儿,您说得对,师长同志。人活糊涂点没啥不好的,我看那些个聪明人有好些还活的不如咱呢。就比如那洗头佬、还有那什么戈培尔,那还是个啥博士呢,论聪明肯定在俺之上,有啥用啊?俺这糊涂蛋要不了多久就和战友们一起进城要他狗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