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马拉申科面前的景象只有荒芜。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的巨大弹坑是一个接一个、星罗棋布，弹坑多到从眼前最近处一直眼神蔓延到远方再也看不见的位置上，化作一团密密麻麻的小点消失。

就这么连成一大片的完全一致景象要是拍张现场照片，随便加点滤镜都不用pS，就可以当月球表面照片登上教科书使用。

那些大小不一的弹坑里没有隐蔽匍匐的德军士兵，只有他们的武器残骸和血肉碎渣。裹挟着那些被爆炸冲击高高扬起、又哗啦落下的土块搅在一起，混在那弹坑里随意堆垒，以至于让人都认不出那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坐在车内的马拉申科能看到跟随自己冲上敌阵地的战士们，一个两个都在小心翼翼中警惕地观望着四周、警戒前进，但却又十分艰难。

战士们不光要绕开避过大小不一的弹坑，脚下那些已经被炮击炸至没有一块完整土地的厚厚浮土，更是糟心恼人。

军靴一脚踩下去能瞬间被浮土没过整个脚面，得稍稍用一些力气地去把靴子从土坑里拔出来，换个方向才能继续前进。

遇上已经被第一次炮击刨开、却又紧接着被第二次、第三次、第不知道多少次炮击扬起的土屑，给重新填平埋上、但却没有夯实的浮土坑时。稍有不慎的战士甚至会大半条腿都给陷进去，尤其是那些身负大量装备、被战友们称作“重型步兵”的战斗工兵，那一脚踩到这种浮土坑里都会陷得更深、几近摔倒。

好在那些越野能力极强的履带式装甲车辆不会把腿陷进去，宽大的履带会在碾过浮土坑的同时将浮土夯实压平，这等同于是给“不知浮土深浅”的身后步兵们提前开好了路。

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情况的战士们发现了窍门，随即开始灵活应变地循着履带已经碾过的痕迹前进，一下子就避免了很多会被陷进浮土坑里去的情况出现。

手扶着潜望镜一语不发、保持观察，在座车继续前进的过程中，将周遭阵地上这亲眼所见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马拉申科，很快注意到了一位距离自己座车很近的步兵战士弯下腰去，伸手从脚边的浮土里抓起一把、置于面前，像是在试图看清寻找着什么。

只见稍稍露出指缝并加以抖落之后，留在手心里的东西几乎已经没有浮土可言。

视力一直非常好的马拉申科，透过车长潜望镜能清楚地看见。

那位离自己的座车相距不远、弯腰蹲下的战士手中，俨然只剩下不止一枚、估摸着至少得有四五枚，甚至是更多的炮弹残片正在阳光折射下散发着金属光泽。

一把土、半把炮弹皮，阵地上随便走走，都会深一脚、浅一脚地把稍有不慎的人摔个大跟头。

情况已经明摆在眼前，真实的答案只有一个。

这便是马拉申科眼前这片星罗棋布、如月球表面般密集的弹坑，那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一炮炸出来后被浮土填平、再炸出来接着被浮土填平、最后炸出来又最后被浮土填平的弹坑。

也就是说，眼前所见的这看似夸张的一切，仅仅只是最后一波炮弹落下时所制造出的弹坑罢了。

千万别以为那长达一小时的近卫集团军，再额外加上一个领袖师级别的炮火准备，只炸出了眼前所见的“这么点”效果。

严重饱和、远远超出土地承受极限的那些先前弹坑，早已不知道被填平多少次了。

但真正的“毁灭之后”，这才仅仅只是展示了一半，或者说连一半都不到的开胃小菜而已。

真正可怕而耸人听闻的，是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也就是马拉申科很快就会遇见的那些超大号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