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女端着一只朱盘上前:“公主,这是御膳房特意为公主准备的药膳,请公主务必服下。”
李琳接过,品了一口,皱眉道:“好苦。”
宫女战兢兢奉上一盏红枣:“太医说,可以佐以红枣去苦。”
李琳微笑:“还可以忍受。”一面说着,一面喝了下去。
宫女诧异地看了看李琳。
听说公主性格刚烈无比,吃这样苦的药,公主必定摔碗砸盘,愤怒不止,可是今日看起来,传言并不可信。
吃过了药膳,又进了点心,李琳觉得有了气力:“更衣,我要起床,躺了这几天,浑身都散了架一般。”
如霜一挥手,立即有宫女陆续进来,洗面,净手,梳头,匀面。
一朵小小的胭脂点在额际,像是梅花,又像是伤痕,衬着金灿灿的流苏珠玉,显得一张娇容明艳无铸。
金红色明花抹胸,素白绫披锦,大红色五凤裙,李琳象个木偶一般,任侍女们把一件件熏香的衣裳穿戴起来,不多时,一个凤仪万千的公主名符其实的出现在眼前。
看着镜中陌生的容颜,李琳恍如隔世。
前生,是失败的丑女沈青萝,因缘会际,一转眼,变成了尊贵的天之骄女。
不知道,做公主,是不是要比做沈青萝容易些。
流云如烟,往事历历在目。
仇恨如刃,割在心上,寸寸入骨。
起初,自己是条修炼成形的鱼妖,遇人不淑,遭遇他利斧劈喉,夺命取宝。只为怨气难消,观音助她投身凡尘,转世为沈青萝,与他再续前缘,却不料,仍然魔障难消,一步步陷入深渊,最终被逼走上绝路。
青鸾推她入水纵然可恨,却抵不过他见死不救更加痛彻心扉。
不用说,他自小佩戴的青鱼石,就是取自自己的喉间。
想到此,李琳喉间一阵隐痛,不由得摸了摸脖颈。
不知道,他费尽心机,夺去青鱼石,有没有救回他心爱的女子。
李琳黯然。
痴心爱恋的男人,却原来,是两世夺命的仇人。
幸好天佑,给她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他。
从此后,复仇,将是她唯一的事业。
正想着,一个宫女匆匆进来:“禀公主,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
李琳还来不及反应,一群衣饰华美的宫人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已经踏入大殿。
何皇后脚步匆匆,一把拥住李琳,哭道:“我的儿,可痛死为娘了。”
李琳伏在皇后怀里,倾听着皇后娘娘一声声深切的呼唤,一瞬间,似乎回到了母亲沈氏的怀抱。
她清楚的意识到,除了外貌是公主,骨子里,她仍然是彻彻底底的沈青萝。
“母后。”她轻轻地道:“琳儿不孝,令母后担忧。如今孩儿无恙,请母后宽心。”
何皇后一怔,看了看怀中的女儿。
她以为,一向娇宠的琳儿会放声大哭。
可是她的女儿,只是淡淡的一句“无恙”。
看来,女儿还是不曾原谅那件事。
何后轻轻抚着李琳的后背,声音哽咽:“傻孩子,再也不许做傻事!你父皇答应了,那件事再也不会逼你,一切都由着你。”
李琳一怔。
公主落水,莫非还另有隐情?
何后怜爱地看着李琳:“幸好苍天保佑,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如何活下去!”
李琳心里一热,眼圈一红:“母后!”
何后道:“你不知道,这两天,为娘心里有多害怕,生怕你醒不过来。”
李琳望着皇后美丽的面容,那关切的样子,如沈氏并无二致。可见,天下所有的母亲,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
从今而后,自己就是她的女儿,承欢膝下,孝顺爹娘。
李琳轻轻为皇后拭泪,柔声道:“孩儿如今好好地在母后眼前,以后不会以身犯险。”
何后轻轻叹了口气:“好孩子,莫要怪你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他有许多不得已的难处。”
李琳茫然地点了点头。
何后转身对宫女道:“公主初愈,你们要好生侍候,公主每日饮食,须得报与本宫知道。”
宫女应道:“是。”
何后温颜道:“琳儿,母后宫中还有事,先走了。你好生养着,不要多想。”
李琳躬身:“恭送母后!”
一阵衣裙簌簌,皇后一行人出宫而去。
李琳痴痴地目送皇后远去,有些恍惚不安。
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从今而后,她和沈青萝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能告诉我,我落水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她静静地看着如霜。
如霜低着头,诺诺地道:“奴婢隐约听说,是为了公主的婚事。”
婚事?李琳一皱眉。
“公主一点都没印象?”如霜怯怯地道。
李琳以手扶额:“我头疼得厉害,想不起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如霜胆怯地道:“公主不要为难奴婢。皇后娘娘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提起这件事,以免刺激公主。这也是皇后娘娘爱护公主之心。”
李琳静默了片刻,懒懒地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众宫女躬身而退,偌大宫殿,只剩下李琳一个人。
忽然的,她心中一阵隐痛。
舐犊情深,她很懂的。
这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母子分离之苦。
宫墙之外的某个地方,在她最痛恨的地方,却有她最牵挂的骨肉。
一临。那个叫“南一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