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庆福的拒绝使她丧失了最后的希望,她心里的爱情轰然倒塌。
原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编制的一个春梦,梦醒了,心也碎了。
大唐抛弃了自己,父亲抛弃了自己,他也抛弃了自己。
生而何欢死有何惧。
看着小姐一付无所谓的样子,青梅心急如焚。
随行医官准备好药送来,从行进的马车小窗里,递给青梅。
青梅端起药碗,送到姝儿唇边,说道:“求求你,你就喝了吧。”
姝儿接过碗,看也不看,从小窗中扔了出去。
褚庆福听说姝儿病了,放心不下,跟随医官来到马车前探听消息,一碗汤药正泼在他身上。
姝儿看到他,怔了一下,随即落下帘幕。
但即便是这短短一瞬,褚庆福也看到了她幽怨的眼神。
她是在怪他。他心里明白。
一层薄薄的帘布,隔开了一对无言的男女。忽然,一阵狂风卷起浓重的黄沙,毫无征兆地刮过来,顿时烟尘滚滚,遮天蔽日,打在脸上,象刀子一般疼痛。
沙漠里的风是可怕的,卷积着黄沙,能在一瞬间掩埋一切。
上千人的送亲队伍,登时大乱。人仰马翻,随风到处翻滚。
马车被风吹翻,姝儿从车里翻出来,一下子滚出好远。
凛冽的风沙立即覆上她的身体。
姝儿本就生病,根本无力挣扎。
用不了多久,风沙就会将她掩埋。姝儿甚至有些开心,质本洁来还洁去,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错。
忽然眼前一热,一个人影抱住她,球一般,使劲翻滚,一直滚到一个凹处,才停下来。
姝儿定了定神,方才看清楚,那紧紧抱着她的人,正是褚庆福。
姝儿将脸扭向别处,赌气不去看他,并且试图推开他。
褚庆福覆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沙。任她怎样推搡,纹丝不动。
姝儿只好放弃挣扎,慢慢的,闭上眼,享受他怀抱里的安宁。
风沙狂烈,姝儿却希望这风沙不要停。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渐止,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挂在天上,刚刚还是恐怖的沙漠,转眼变成美丽得无以伦比的静画。
月光下,一对相拥的男女迟迟不愿分开。
姝儿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褚庆福,热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此情此景,褚庆福再也忍不住,他覆上她的唇,辗转而热烈,似乎是要把所有的热情都用尽。
姝儿伸出手臂,缓缓圈住了他的腰。
姝儿在他耳边说道:“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带我走?”
褚庆福用手轻轻拂去姝儿头上的沙子,说道:“你这样待我,天涯海角我都愿陪你去。可是,倘若因此,连累爹娘家人,我于心何安。还望你不要怪我。”
姝儿明白了,原来他并非绝情,而是顾虑灭门重罪。
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怎么能去责怪他呢?
姝儿落下泪来,低声说道:“我不怪你。”
褚庆福有些哽咽,说道:“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然,我心里会难过。”
姝儿沉默不语。
褚庆福看看四周,说道:“风沙停了,咱们回去吧。”便欲起身。
姝儿紧紧抱住他,使他动弹不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道:“我要牢牢记住你的模样,一生都不忘记。”
褚庆福鼻子一酸,用力地回抱她。
姝儿在他耳边说道:“要了我。”
褚庆福吃了一惊,立时耳热心乱起来。月光下,比月光还明媚的女子,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姝儿热切地看着他,说道:“让我做你的女人。哪怕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我也会记着你的烙印。”
软玉温香抱满怀,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抗拒这样的话语。
褚庆福也是男人,他也难以克制。
可是他犹豫良久,还是说:“我不能。”
姝儿惊讶地说道:“还是不能?”
褚庆福道:“若是回纥可汗发现你非处女,定会为难你。我不要你受这样的委屈。”
姝儿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们回去吧。”
三
送亲使李踽正在焦急地到处找寻姝儿。
一场风沙,损失了好几匹战马,还有几个人失踪,别的还好说,倘若是丢了姝儿,别说回纥那里不好交代,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就是回去见了荣王,也无法交代。
侄女已经够可怜的了,倘若是再送了性命,自己于心何安。
远远看见褚庆福陪着姝儿走来,李踽喜上眉梢,心里直念谢天谢地。
他迎上几步,问道:“姝儿,你没事吧?”
姝儿淡淡地说:“幸好褚侍卫护着我,否则,就死在这里了。”
宁国公主被侍女碧儿扶着,灰头土脸,惊魂未定,说道:“原来风也可以杀人。早知回纥远在这不毛之地,说什么我也不来。”
荣兰轻佻地看看褚庆福,不阴不阳地说道:“好一个英雄救美啊。”
姝儿没有理她,四处寻找青梅。
青梅正从马车下慢慢爬出来,一头乱发,满脸尘沙,活像个灰老鼠。
宁国公主看看青梅,再看看自己,不觉失笑。
李踽吩咐士兵,赶紧搭帐篷,就地露营。
第二天,晴空万里,继续赶路。
几天后,终于走出沙漠地带,渐渐出现了了辽阔的草原壮丽的山川和蜿蜒的河流。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众人不禁心旷神怡。
这就是回纥的领地了,也就是被大唐封做瀚海都护府的地方。
回纥的领地非常辽阔,蒙古新疆甘肃一带,以及黑龙江上游到阿尔泰山广大地区,都是回纥的势力范围。
这个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虽然受封于大唐,依附于大唐,但其实,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来抗衡大唐帝国。
这也是大唐皇帝极力笼络的原因。
回纥的王庭设于鄂尔浑河流域的哈刺巴合孙都城,这里水草丰美,到处可以看见成群的牲畜。
远远的,王庭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褚庆福的心也越来越低沉,他知道,与姝儿分别的时候就要到了。
而这一别,就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