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拿到药后,第一时间送去东宫。
卫离早在东宫门口等着,接过药就往楚鸾的寝殿里冲。
幸运的是,楚鸾毒发时间还早,服过药后便没有了中毒的症状。
饶是如此,卫离还是担心,一边让太医查看她的脉象,一边询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楚鸾笑着摇头,让卫离放心。同时,装作无意地提起,“今日真是多谢谨王殿下了。”
说罢,还偷偷打量卫离的神色。
他面上也如楚鸾一般欣喜,并承诺一定会报答慕容瑾今日的恩情。由于身份有别,卫离不能在此久留,嘱咐紫罗好生照顾楚鸾便自行离去了。
出了寝殿,他的脸色蓦地阴沉下去,刚才……他还未来得及说这解药是谁给的……
要说今日这事,也是太险。若非楚鸾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宫里人,怕是没人会发现她的异状。而这宫里恰好也有卫离的眼线,才能第一时间通知他。
卫离亲自坐镇东宫,吩咐一会儿若是有送药之人,谁也不可阻拦。他早就知道,楚鸾这个人,做事确实大胆,但并不莽撞。她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如今,他也能猜出一些楚鸾的计划了。
无非是借此将那齐韩送进太医院,至于这背后的作用,就不可深推了。顺便在他面前念叨慕容瑾的恩情,以此提醒自己,一定要帮助慕容瑾。
可是……楚鸾啊楚鸾,你算了这么多,有哪一步是为了你自己?
寝殿内,楚鸾借休息之故支开了所有人。
她靠在床头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木然地起身走到梳妆镜前,伸手伸手扯开自己的亵衣,铜镜不甚清晰地映照出右胸上弯弯曲曲的如杂叶捆作一般的印记。
是九刹花。
对此,楚鸾却表现得格外冷静。没有愤怒,没有惊愕。
原来,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楚鸾有些伤感地想着:慕容瑾始终信不过我。
她这一辈子,不是被这个拘着,就是被那个利用,就算是神鸟,一直被困在笼子里,也忘了如何展翅。
“为什么呢?”楚鸾看着镜子里的模糊的自己发问,眼里是可怕的迷惘与死寂。
等楚鸾脱身找来谨王府时,慕容瑾早已备好热茶,独自坐在后院中等候。他依旧穿着最喜欢的白色鹤锦,端坐在榕树下,翩翩君子遗世独立。
见楚鸾,甚喜,“汶君,你终于来了。”
面对慕容瑾的早有准备,楚鸾丝毫不意外。今日她也没有多讲究,直接在慕容瑾对面落座。
“往年我这府中后院栽种的并不是榕树,但换来换去,我发现还是这榕树更得我心。”慕容瑾给楚鸾倒好茶,抬头看着她,眼中是楚鸾也窥不破的情绪。“汶君可知为何?”
楚鸾接过茶盏,浅尝一口,老实道,“不知。”
慕容瑾先是笑了笑,慢悠悠解释,“榕树四季长春,把它放在宅子里,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看见它最美的样子。”
楚鸾心头一颤,慕容瑾说的怕不止是榕树吧。
“先不提这个,汶君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呢?”虽是问句,但慕容瑾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五年未回京城,楚鸾想再来看看故人。”
“只是如此?”慕容瑾问。
楚鸾轻轻颔首,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是如此。只是不知,五年过去,故人是否依旧,又或许……他从未变过,只是我自以为是?”
慕容瑾对楚鸾过度的敏锐深感钦佩,事已至此,他也不需再和她打哑迷了。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摆在石桌上。
“汶君是个聪明人,只是五年前你太感情用事,所以我给你一个慎重考虑的机会,如今,你该重新做出选择了。”
慕容瑾要楚鸾在他和卫离之间做出选择,但他看上去丝毫不慌乱,仿佛认定楚鸾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来。
楚鸾看着横在他们之间的那个锦盒,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释怀的笑,随后也拿出一物。
是被绣帕包起来的琉璃珠串。
慕容瑾脸色大变,强行忍耐才没有在此时发作。
楚鸾起身,对他行叩拜大礼,“殿下厚爱,楚鸾无福消受。今生只盼殿下放下执念,另觅佳人。”
放下执念,另觅佳人?
“呵。”慕容瑾再也装不出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冷笑一声,言语间都带了几分刻薄,“所以你是宁愿死也要和卫离在一起?”
“是。”
“汶君,你可想清楚了?”慕容瑾还不死心,“如果你选了我,将来就是我的皇后,你要是选择卫离,便一生都只能做我手里的刀,再无翻身的机会。”
慕容瑾在他前二十余年里恐怕也从未想过,有一日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会以最卑鄙的手段威胁他人。
楚鸾不怒不悲,她不责怪慕容瑾的无情,也不向他抱怨自己应得的自由,只是沉静的如一潭死水。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楚鸾欣然受之。”
慕容瑾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如此陌生,与自己印象里那个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不一样。
他突然很想问一句,卫离有什么好?
但或许是害怕听到答案,有或许是他对楚鸾也并没有那般情根深种,慕容瑾放弃了。
他收回那个锦盒,将里面一颗棕色药丸取出,毫不留情在掌中碾碎。
脱去了往日温情的外衣,露出里面冰冷的尖刀。
“楚鸾,记住,本王给过你机会了。往后凡是本王的命令,你就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不是草木,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心头的苦涩教她笑不出来。
“往后每月本王都会赐你解药,但如果你敢阳奉阴违,戏弄本王,那每月的蚀骨钻心之痛,你就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