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审视过往,并不觉自己具备洞察人心的能力。
她只是碰巧有些微弱的好运气,微不足道到刚好能够掌控和林誉之的感情。
这段需要被丢进垃圾桶中绞碎的“兄妹情”,林格握着打开和关闭的钥匙。
林誉之还是如此善解人意,他未必是刀子嘴豆腐心,却唯独待林格有一丝丝的真心。
就像今日清晨,在林格说出决定忘掉后,他自然而然接过的话,悄然无息地顺应着她的心意。
他一直如此。
年轻时的林誉之也是如此。
即使是林誉之刚刚住进林格家中的那段对峙时间,在被龙娇赶走前,他仍旧给了林格一套漫画。
一套托朋友带来的、正版的漫画。
对于林誉之而言,那大约只是想和妹妹缓和关系的随手一份小礼物,但林格确信这些漫画书让她第一次有了“哥哥”这个概念。
不再只是存在于少女和童年时代的幻想,哥哥。
ge,ge。
简单的、重叠的音节,除却爸爸、妈妈之外,这个世界上血缘最近的同胞。
在这两个字最原本的释义中,他们应当血肉相连,有着相像的基因和dna,外貌,身材,性格,这些类似的特质从同样的血脉中诞生,用脐带接收过同样的营养,被同一个子宫保护
那是血亲的哥哥。
林誉之不是。
他和林格的长相并无过多的相似,性格同样天差地别。
林格对他本能的排斥不亚于生物的防乱,伦机制,在那个本该少女心萌动的年龄,林誉之的优秀外貌令林格刻意回避,回避他属于“异性”的部分。
那叠漫画书悄然打破了这层排斥。
它令林誉之向“哥哥”这个身份靠近。
只是这个过程发生得过于缓慢,缓慢到林格混淆了亲缘和性缘之间的界限,误打误撞地将本该崇敬的兄长推倒在床,上。
林格是确信少年时期的自己在主动引诱林誉之,高考结束后的暑热天气,路面滚烫,她的拖鞋坏掉了,赤着脚走了两部就烫到要跳起。林誉之的拖鞋太大,她穿上,没走几步,整只脚就从鞋的前方伸出,滑稽到像脚腕上套了两个不伦不类的鞋套子。
林誉之弯腰,要林格跳到他的背上。
林格双手用力攀附他的脖颈,两条腿夹住他坚实的后背。她刚看了一些糟糕的漫画不久,满脑子都是标注着大量爱心和“”“”符号的对话,那些大量、滥用的标点让许多正常的话有了涩,情的声音,就像她脑海中自带的绯色翻译器,让他因负重而起的呼吸都有着隐晦的注解。
林格生长发,育得很好,她爱喝奶喜欢吃蛋,负债最多的时刻,林誉之为她寄信,信中除却几百元纸钞外,还有一张他自己用钢笔写下的提醒表,提醒她多补蛋奶、快快长个。
他大约永远不知,自己作为兄长的善意提醒,令得到充分生长的妹妹,长出了将他视作可性,交异性的野心。
雨季的扬州连空气和呼吸都是潮湿的,她的头发,腿,小了一码、紧绷绷的牛仔裤都是潮湿的,林誉之没有发觉妹妹的心猿意马,他也不知被视作小孩子的林格在想着熬夜看的漫画,他专注想明日的兼职,计算着工资在填补家用后还剩下多少,够不够给妹妹买条开学穿的新裤子。
林格的腿晃来晃去,不安分地动,像漫画中的女主角,徒劳无助地尝试用大腿肌肉来抵御男主角的肩膀下压。
林誉之没有看过漫画,他背着妹妹走,一手托着她的左腿,另一只手警告地拍打她的大腿外侧。
“老实点,”林誉之说,“否则,下来自己走。”
林格果真不动了。
林誉之只当她乖乖地接受了警告,却没有看到她紧紧咬住的唇,藏住的声音和潮热的颊。
正直的兄长不知有分寸的拍打会引起两巴掌外处无节制的谷欠潮。
爱与悖德同时在她脑海中觉醒。
经年而过。
林格自觉爱不再鲜明,悖德感却随年岁增加越来越深。
这些被层层加深的东西,在同林誉之分手后重复出现于她的脑海中,尤其是失眠前的胡思乱想,曾经的她会一遍遍回想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糗事,后来只剩下回想和林誉之的这段“乱,伦”。
为了不让人体崩溃,大脑会自动修复那些可能令主体精神崩溃的意识。许多人在分手后开始深度厌恶前任,往往也出于潜意识中的“不许回头”。
大脑在禁止你走回头路。
于是它开始丑化你已经结束的一段关系,暗示你,往前看。
往前看的林格渐渐意识到之前做的或许是蠢事,而被她用力拖入这份漩涡中的林誉之,早就先她许久重新上岸。
她也在往岸上走。
父母年纪大了,疾病来袭,过多的心神消耗对他们的身体无益。
察觉到父母在老去的时刻,林格愿意选择性遗忘掉和林誉之的过往,放下那些不能出口的扭曲感情。
同林誉之做回正常兄妹的第二天,天气晴朗,气温微微回暖。
林格陪龙娇去医院中做康复训练,顺带着拆除牙龈上的缝线。
拆除缝线并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医生,普通的护士就能搞定。那两根仅剩的缝线被一个和善的小护士解决,她温柔地叫林格张开嘴巴,用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剪刀和镊子顺利拆下。
被拆下的缝线丢弃在垃圾桶中,林格漱过口,说了声谢谢。
在医院餐厅吃午饭时,林誉之问林格,下午有没有时间拆除缝线。
林格咀嚼完一整根菜心,才说“不用了,我找护士解决了。”
林誉之问“哪个护士”
林格说“我没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