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个世界的做任务态度实在算不上积极,一则这世界歌舞升平,能等,晚一年半载完不成任务也不会多死几个人。二则想起主神冕下回到乐园重新变成那副不咸不淡的姿态,不由有些惋惜,想让永眠花的信息素再把人浸泡几天。
更何况还有白松勤勤恳恳埋头工作。蜗牛爬树,也不算落下进度。
因此只要教皇没恶心到他,他就懒得主动找事。但眼下教皇已经找起了唐珀的晦气,他也就打消了再在这里消磨点光阴的念头,再过几天,说不定唐珀施展大感化术,已经把反叛军又全部收归麾下了。
被这样一双直勾勾的眼瞳看着,教皇纵使有十二分的气焰也矮去八分,更何况本来就摸不清郁飞尘的底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处处受制于人,举步维艰。
郁飞尘瞧着那猪肝色又深了几分,心里没什么波动。
教皇开口:“你是最优秀的alpha,治理帝国,我毫无异议。”
夸人的话郁飞尘早就免疫,好在教皇的“但是”也来得很快。
“但真理教廷必得远离一切异端。”教皇道,“唐珀的事情,一切按照律法处置,我无能为力。”
无关主题,郁飞尘刺了教皇一句。
“恕我直言,”他说,“贵廷的教义中,并没有哪一条规定何为异端。”
真理教廷在它成立的最初,或许真是纯洁的。它不排除异己,也不禁止纷争。
教廷内的纷争,上千年来大家都看惯了,百年前一位主教声称世界的本质是波,另一位主教声称世界本质是粒,轰轰烈烈论战十年,门下学生见面就掐成乌眼鸡,最后另一位主教站出来宣布粒就是波,波就是粒,半夜走路挨了一闷棍,至今没查出凶手。贵族们半句都听不懂,全当猴戏看个热闹,甚至津津有味。
所以唐珀这事在贵族眼里不算什么,流放途中和兰顿结成伴侣还能算一桩浪漫的逸闻。教廷排查反叛者,也是动用私刑。
教皇道:“庞大的体系若要恒久运转,益发需要更加严谨的律法。”
意思就是,曾经没有,将来要有了。
“我不会为唐珀争取什么,一切按律法处置。脱离教廷后,反叛者从此与他无关。”郁飞尘说。
教皇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但今天这种事——”他指的是教皇拿唐珀当饵来钓反叛军的事,淡淡道,“不体面。”
到底哪里不体面,彼此心照不宣,一路无话,廊道尽头是个银白的房间,房间正中是张大办公桌,上面整整齐齐摊着些条约文件,最中央则是教皇“同意加冕”的册封令,文字已经拟好,只差右下角盖上一章。
看来教皇真是有备而来。
但大多数人的谈判都是如此,将一切得失斤斤计较打算断臂求生,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摆条件的资格。
他们两边分坐,郁飞尘一眼就瞧见几条姿态强硬的条约,其一是要求皇帝开启修订律法的程序,增加一道宗教契约法。其二是要了同一片星云里的一簇自由星球,要求教廷自治。
郁飞尘想起近些年帝国皇帝废立频繁,而教廷力量日渐深入权力中央,莫非都是因为皇帝骨头软,签了这些丧权辱国的加冕前协议。
但是,只需轻轻一签,教皇印章落下,皇位便花落手中,往后大有可为,也挺划算。郁飞尘向来是以最短途径把任务做完就走,走后哪管洪水滔天。
要是以前的任务,他就真这么干了。
但现在——
正要开口,钢铁地板忽然颤了颤,前方不远处蓦地发出震颤巨响!
不是他们在的地方,听方位俨然是来之前唐珀的那个方向!郁飞尘手中笔重重在桌面搁下,就在这时,四面八方隐蔽处呼啦啦冒出教廷卫兵,将谈判室牢牢围住!
短短一秒后,又是一声轰鸣,连带着他们这边的地板都晃了晃。
教皇年事已高,听此声音不由得脑子糊涂了几秒,再清醒时,郁飞尘的身影却鬼魅般在他身侧,森寒戾气恍如实质。教皇眼睁睁看着郁飞尘手心原本什么都没有,空荡荡里蓦地闪过几丝黄铜色流光,流光迅速成形,接着他整个人被揪着衣领从座位上拽起,被一根枪管抵住了脑袋,并面向众位士兵,俨然是个人质样子。
……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