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司机正在冷静分析政治。
“唯一有威胁的是温莎公爵,他今年十九岁,是第二顺位继承人,也在圣城长大,陪伴教导他的是教皇另一位最心爱的学生,卡扬主教。”司机逐渐傲慢:“但他们两个都是愚蠢的beta,关系还很差。”
郁飞尘:“我以前和唐珀关系不差吗?”
司机:“不能说不差,但因为您不想学习,见到他就跑,你们没有发生过肢体冲突。”
正在说着,阿希礼上将的通讯打过来了。
郁飞尘早有准备,把终端放离自己一米远。
铺天盖地的批评后,他估计着上将也该血压升高然后吃药了,态度真诚地承认错误,并表达自己必会审问出反叛名单。
长久的沉默后,阿希礼上将道:“事实上,我没有瞎。”
郁飞尘说,事实上,我也很想得到皇位。但是,请您答应我一个请求。您答应之后,我接下来再也不会违背上将的教导。
上将问是什么。
郁飞尘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奇怪到连司机都感觉不解。
不久,飞梭抵达了圣城中央的大教堂。据说教皇冕下连日很忙,既要准备参加葬礼哀悼逝去的皇帝,又要操办即将到来的一个盛大庆典,还要为帝国的继承人选殚精竭虑,夜不能寐。
不过,当郁飞尘请求进入内廷的时候,教皇还是欣然派了一个使者请他前往叙话。
据说,教皇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几十年,废立过四任皇帝,发起过五场对外的远征。他学识广博,德高望重,几乎所有皇室成员和贵族继承人都在他膝下长到成年,得到最好的礼仪、知识与法律的教育。
郁飞尘在别的世界也见过这种制度,不过那些地方被送往别人膝下抚养的继承人大多被称为人质。但这世界又确实和别的世界有着不同,确实得在教廷才能学到真正的知识。
司机说,教皇被称为保罗二世,是个渊博严谨的人,平日说话不多,但对少年们也算得上和颜悦色。洛什·兰顿因为是这一代里天赋最优秀的alpha,颇受教皇关注和爱宠,那些自暴自弃的举动也经常被教皇以“年轻alpha不可避免的毛病”为由一笑置之。他数值太高找不到伴侣,教皇也为之苦恼。
总的来说,只要行事不“过于离谱”,教皇还是会站在兰顿这边。
和教皇叙话的地点在内廷的一个小花园中。
此刻已经是傍晚,蔷薇和铃兰的香气在晚风中飘着,但郁飞尘总觉得它们虚浮,没有衣领上残留的永眠花那样温柔宁静。
走过去的时候,教皇一身华服,带着冠冕,背对他站在花园里。到郁飞尘走到近处后才转身。
——保罗教皇的脸庞已经苍老,但体态还保持着矫健。法令纹很深,或许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很严厉的人,但年老以后,面上不由自主带有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慈祥。
但是郁飞尘看过了主神的样子,再给他看些教皇、教宗之流,多少觉得有点不够意思。这些人顶着神职头衔,但仍然世俗气息太重,没有那个调调。而且脸也不好看。
他拿出应对加钱最多的那种雇主时的态度和保罗教皇在花园漫步,大多数都是教皇讲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或者表示对皇帝意外逝去的痛惜,郁飞尘稍作附和。
小花园从头逛到尾,快到最后的时候,郁飞尘借着“皇帝蒸发”这一话题提起了飞船上那场“雪人”事件,教皇说,他已经有所耳闻,你们能够逃生,实在是真理的庇佑。
郁飞尘又提了提唐珀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教皇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话题又回到了皇帝蒸发上。
“格列蒸发的时候无人在场,没人看到伤害他的雪人的样子,只有四周留下了雪人事故特有的痕迹,”教皇叹息摇头:“这些年来,雪人在人世间的出没越来越频繁,而且无法抵抗。我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窥见其中的规律和真理呢?”
郁飞尘说,伟大的真理教廷一定能找到克服雪人的办法。
多年投诉,他现在敷衍起来很有一套,语气沉静真诚,教皇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老了。”他长叹:“帝国的未来……”
这种藏头露尾的话,郁飞尘也不是听不懂,话外的意思就是,我有意扶持你做新一任皇帝,而你是时候向我表达诚意。
敷衍的话还没完全生成,教皇却话锋一转:“听说你带走了唐珀。”
该来的还是要来。
郁飞尘:“是。”
“你和他以前也算情谊甚笃。”
郁飞尘:“我们以前的关系颇为一般。”
教皇神态似乎满意,却摇了摇头。过一会儿又说:“这次去矿星的路上出现意外,你们没有抵达流放地。我的学生说,测谎仪器对他完全无效,问不出反叛名单。”
郁飞尘:“确实没有问出。”
“宗教裁判所对他处以了流放刑罚,以后,他孤身留在矿星,多年之后,终究无法避免狂躁而死的命运。我见过这样死去的人,那真是非人的痛苦。他毕竟是我最心爱的学生,也是教导你长大的主教。每当想起,我总是心痛。”教皇缓缓说。
他隐约明白了教皇的意思。
果然听教皇下一句道:“希望他所受的折磨能早日结束。”
郁飞尘垂眼,掩去思绪。
洛什·兰顿是兰顿星系的继承人,传统贵族,也在教皇身边长大,教皇与他之间本没什么猜疑。然而,作为陪伴兰顿长大的主教,唐珀反叛事发,即使兰顿从没有参与任何反叛相关的事情,教皇和他之间也会出现看不见的隔阂。
兰顿要消除这种隔阂,就必须向教皇表明自己的决心。而教皇也必须看到他的立场。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洛什·兰顿才要参与押送唐珀流放那个任务。而到了现在,他作为可能的未来皇帝,更要与唐珀彻底划清界限。
故而教皇暗示他,早日结束唐珀“所受的折磨”,稍作翻译,也就是结束唐珀的性命。
帝国和教廷的法律中没有死刑,但是教皇或贵族要让一个人不着痕迹死去有很多办法。即使那人曾经是个位高权重,天赋过人的主教。
郁飞尘没接话,叙话到这个地步,这场见面也算来到了尾声,小花园已经走过,前面是通往前庭的拱门。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微微的人声与脚步声。
教皇对随从道:“谁在那里?”
不必等随从回答,那边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近前。是以阿希礼上将为首的近十位有名有姓的大贵族与重要官员,里面甚至还有一位主教。看情况是来找教皇说什么事情的。
郁飞尘与教皇就这样和一行人“偶遇”了。
郁飞尘和上将对了个隐蔽的眼色,上将脸上怒容还未完全下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等到两边彻底相遇时,郁飞尘开口了。
“冕下,”他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求您。”
教皇仍然和颜悦色着:“什么事?”
“我想请求您恩赦唐珀主教的罪责。”他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很精彩。
没等教皇说下一句,郁飞尘迅速以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用真诚、有礼、温柔的语气说:“因为他现在是……我的omega。”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死寂。
阿希礼上将的五官渐渐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