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哪儿?
在玉窝养病的一年之中, 陈慕山去问过很多人。
但没有人给到陈慕山答案。
易秋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就连尤曼灵留给她的资产,也逐渐被她委托机构处理掉了。陈慕山在第二年的秋天收到了一笔存款, 是易秋通过特勤队转交给他的, 没有给陈慕山留下信和任何一点信息,只是用一张打印的纸条, 交代了这笔钱的用途——医疗费用, 务必使用至陈慕山痊愈, 而后若有结余,请陈慕山代我处理。
务必使用至陈慕山痊愈。
这张字条里,陈慕山只看到了这一句话,虽然这句不是留给陈慕山的,但这是陈慕山至今能够找到, 易秋对他唯一的指令——痊愈。
于是他脱离掉了所有世俗的快乐, 以及从前所有不好的生活习惯。
早睡早起, 不再吃方便面, 营养均衡,自己做饭,给自己煮各种各样的养生汤水。
定期去医院复诊, 检查, 一次不漏地吃药。
因为一句话, 又改变了自己。
他合理地把拿笔钱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 凭借着动物一般的自我修复力和极度自律的生活方式, 他真的在那一年的秋天, 慢慢痊愈了。
钱还是剩下分之二,他却不知道怎么处理。
于是,他问了徐英。
徐英告诉陈慕山, 这笔钱里有一大半是江惠仪生前留给陈慕山的,江惠仪去世之前,把这笔钱交给了易秋,剩下的那一小半,应该是易秋短暂工作的积蓄。真的很有意思,这些把死看得很轻的女人,都喜欢给别人留钱。
江惠仪是这样,尤曼灵是这样,现在连易秋也是这样。
钱到底有什么好呢,对于陈慕山来说,物质的刺激早就被磨灭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去找易秋。
“我留着这些钱没什么用了。”
徐英在电话那头问他,“你就不生活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生活,易秋没让我学过,她只叫我治病,现在治好了,然后呢?”
徐英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钱,可以去问问肖秉承的意见。”
倒也是。
肖秉承在那一段时间却似乎特别得忙,一天之内,接连不断的工作会议,让他不得不把陈慕山扔在办公室里。
等他晚上开完会回来,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陈慕山的背影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他吃饭了吗?”
肖秉承问值班的队员。
队员摇了摇头,“站都没站起来过。”
肖秉承走进办公室,放下保温杯,抬起手拍了拍陈慕山的肩膀。
陈慕山沉默地抬起头。
肖秉承看着陈慕山的脸笑笑,“听说你能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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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去了江堤上的烧烤摊。
半夜更,两个男人,一箱啤酒,十几串在江风里迅速凉透的烧烤。
肖秉承给陈慕山倒酒,“我们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被救了的人,最好不要去寻找救他的人。”
陈慕山抬起头,“为什么。”
肖秉承放下酒瓶,“陈慕山啊,对这句话,你不是没有体会。”
陈慕山垂下眼睑,“你说张鹏飞吗?”
肖秉承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谁在出阳山上救了他,这个问题鹏飞也执着了很多年,知道是你以后又怎么样呢?”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这种恩情毕竟太大了,平常人是承受不起的。”
“我还好。”
陈慕山端起酒杯,“你说的这种恩情我小的时候就承受住了,我甚至就没把它当恩情。”
他说着,喝了一口啤酒。
陈慕山以前只抽烟不喝酒,今天算是破戒,酒水过喉,继而上头,他也没想到,自己在”酒”这一项上,如此拉胯。
“有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我是一个病态的人,想跟易秋在一起,又不想喜欢她,我对于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她喜欢化妆,穿好看的衣服,喜欢洗澡的时候放个什么精油球,哎……那到底什么个东西?”
“哈。”
肖秉承也笑了一声,抬起手和陈慕山碰了个杯。
“那是女人的生活,我们都不懂。”
“对,不懂。”
陈慕山举着酒杯,“我喜欢吃方便面,穿也穿得乱七八糟,我和易秋根本就不适合长久地生活在一起,可是,没有她,我倒是连活都不想活了。”
他说完笑了一声,晃动着啤酒杯,“是不是很荒谬,毕竟我一个生活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会跟你说,我这个人,很依赖易秋,没她我活不了。”
肖秉承看向江面,渔船亮起了灯火,温柔的秋风拂面而来。
“不是坏事。”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于你之前的工作来讲。”
陈慕山抬眼,“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