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溪木材厂离玉窝殡仪馆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陈慕山走进木材厂的大门, 刘胖子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木材厂四周封闭,透不进风,炭化木的气味在越来越闷热的空气里蒸出了霉味。陈慕山把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臂上, 接过刘胖子递过来的哈德门,却没有接后面的火,“这么想我死?”
刘胖子这才反应过来, 他手术后的恢复期还没过,赶紧灭了火机, “山哥看我这脑子。”
陈慕山看了一眼厂区, 里面正在装车, 两辆六驱平板运输车停在堆放场里, 缆索起重机刚刚开始工作,二十几个工人干得汗流浃背。
“出货吗?”
陈慕山随口问了一句, 刘胖子站在旁边一个机灵。
陈慕山笑了一声, 迈开腿往堆放场走,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死”
刘胖子跟上陈慕山的脚步,“山哥, 你不要每次都搞我,我就钊爷一司机, 我知道个什么呀,我只知道, 钊爷今天在风花雪月打的包, 还从大江南请了个按摩的女人过来,上头现在开着空调, 舒服得很?”
陈慕山声色未露,“女人?”
“对,不过是个老女人, 还带着孩子呢。山哥,你也在大江南干,估计认识,就那刘艳琴,据说手法老好了。”
“哦。”
陈慕山抬头朝堆放场对面的办公楼看了一眼,三楼一层拉着深灰色的窗帘。
“今天都谁在。”
“嗯……”
刘胖子想了一下,在陈慕山身后数起来,“刘厂长在,还有刘艳琴的男人和她那个小儿子,还有两个人我不太认识,说是集团下来的,看着有点年纪。”
陈慕山站住脚步,刘胖子差点撞到他的背,“山哥你别担心,这是和解酒,不是鸿门宴。上次吊你,钊爷也挺后悔的,上头给你准备了“红砖头”,这高高地累办公桌上,我下来之前都看到了,这还能打起来吗?”
他说完,帮陈慕山拉开了楼梯口的铁门,“山哥,你前面走。”
陈慕山爬上三楼,穿过一间没有人的空办公室,看见刘艳琴的儿子东东一个人蹲在门口玩玩具车,地上全是木屑和灰尘,他显然在地上滚过,手掌有轻微的擦伤,衣服和裤子也都是脏的。
他有一些精神上的疾病,看见陈慕山也不会打招呼,只是静静地坐起来看着他。
陈慕山也没有说话,伸手打开东东身后的木门。
“来了?”
房间里摆着一张大圆桌。
和刘胖子说得一样,坐着五个男人,站着一个女人。
坐在杨钊身边的刘成南站起身,把陈慕山带到原本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给他换了一只高脚杯,“就等你了。”
陈慕山把杯子推开,“我还不能喝酒。”
“那就喝茶。总要喝点什么吧,茶不行,我办公室里还有可乐,那个谁,下去搬一箱上来。”
陈慕山转头看向杨钊,“非喝不可?”
杨钊对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人说道:“张师傅,您给劝劝。”
陈慕山这才朝桌上唯一一个有些年纪的人看去。
从陈慕山进来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享受着刘艳琴的肩颈按摩。此时才睁开眼睛,带着笑与陈慕山对视。
此人原名刘墨行,以前是玉窝中学的一个穷困潦倒的化学老师,老婆死得早,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女儿有白血病,他举债给女儿治了七年,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他自己则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利滚利地翻出了百万,他还不起了,被人剁了两根手指。后来,为了保命,跟着杨于波出了境,在境外干起了□□的制毒行业,他的父母一度以为他翻山偷渡,死在青蛇峰下面了,裹起他的衣服在村里给他办了后事,还给他挖了坟立了碑,哪里知道他后来化名张全,在境外一心研究结晶工业和□□的替代原料,制出了新型的高纯度□□,和杨于波一道赚到第一桶金,帮杨氏起家。
他性格一直不错,但是不喜欢被叫名字,所以集团里的人就都叫他一声张师傅。
“我本来以为,是来听你杨钊讲《红楼梦》的,结果你是把我架在这里了。”
他说完,抬起手示意刘艳琴停下,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陈慕山,杨总的电话,你已经接过了。他对你的态度,你心里有数。”
“明白。”
陈慕山坐直身,端起茶杯。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杨钊,起来。”
杨钊顿了顿,但还是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张全指了指他的酒杯,“酒端起来。”
杨钊看了一眼陈慕山,端起了酒杯,“给人鞠个躬,干了。”
“张师傅,过分了吧。”
杨钊低头看着陈慕山,“他是个几年分的人啊。”
“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