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滂沱(十)(三合一) 你不是说你是个……(2 / 2)

与玫瑰书 她与灯 22645 字 2023-08-13

易秋“嗯。”了一声,“你回去吧,我洗个澡也睡了。”

陈慕山看着黑漆漆的楼栋,老旧的居民楼没有备用电,楼道里连照明都没有。

“这么黑你怎么洗。”

“洗澡而已,有热水就行。”

易秋说完,借着陈慕山的手机光,找出钥匙,一边说道:“明天你要是能发工资,自己拿身份证去买一张电信卡。”

“哦,真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易秋捏住开门的钥匙,“回去吧,好好上班。”

她说完走进了黑洞一般的楼梯间。

易秋住在四楼,虽说不高,但也已经是最高的楼层了。

易秋爬到三楼与四楼之间的转角,看见自己的家门口有一个微微发亮的烟点。

尤曼灵靠在门上抽烟,虽然没有光,易秋还是认出了她的身形。

她左手夹着烟,烟头微弱的光线照着她侧脸的轮廓。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易秋抬头问她。

尤曼灵没说话,她把烟丢在地上踩灭,此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

“你是不是疯了?”

“什么?”

“我他妈问你是不是疯了!”

尤曼灵的声音一下子抬高,几乎在易秋耳边炸响,易秋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尤曼灵一步逼了上去,“你跟杨钊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医药箱到底怎么回事!”

易秋朝楼下看了一眼,她已经听到了下面的人,极快的上楼声。

很显然,陈慕山没有走。

易秋来不及问尤曼灵,一把拽住她的手往楼上跑,迅速打开门。

尤曼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这么被她拽进了门内。

易秋关上门,不到三秒钟,就听见了陈慕山的敲门声。

“小秋,你怎么了!谁在骂你?”

“哦……尤姐来找我了。你回去吧,我没事。”

尤曼灵松开易秋的手,调整了一下声音,“陈慕山,上班时间你来这里干什么?”

“上班时间,尤曼灵你脑子有病啊,大江南停业整顿!我上个屁的班。”

“你吼什么,我是你老板,给我回去!”

“我问你为什么骂小秋。”

“我什……什么时候骂小秋了。”

“我听见了!”

“你听见鬼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陈慕山还想敲门,易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听话。”

这两个字比尤慢灵说一万句都顶用,陈慕山的抬起来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小秋,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

陈慕山转身走了两步,快要下楼的时候,又不甘心地返回来,对着门后喊道:“尤曼灵,你再骂她,我把你店烧了。”

“好啊!”

尤曼灵的性子也被他点燃了,“你烧啊,烧了姐再把你送进去,关你一辈子出不来。”

外面的人则开始耍无奈,“我还就想进去呢,进去有小秋天天给我看病!”

易秋太阳穴微微有些疼,她转身往房间里走。

阿豆从阳台上跑出来试图蹭她的腿,易秋也没顾得上摸她,径直走进了卧室。

尤曼灵没有再和陈慕山纠缠,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上卧室的门。

“被你驯得真好啊。”

尤曼灵心里有火,也不管是不是易秋的死穴,一阵狠戳。

“如果不是关在外面,连我都要上嘴咬了。”

易秋在床上坐下,“他就在外面,你确定你今天就要问我吗?”

尤曼灵走到易秋面前,“我没办法不问你。”

易秋抬起头,“你去找了杨钊?”

尤曼灵没有否认,“你出事我肯定会去找他。”

易秋顿了顿才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尤曼灵蹲下来,看着易秋的眼睛,两个人的视力都已经适应了黑暗,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表情。易秋的眼神淡淡的,尤曼灵的眼眶却有一些发红,她抿了抿嘴唇,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说,你知道医疗箱有什么。”

易秋没有说话,门外的阿豆呜咽着叫了一声。

“易秋……”

尤曼灵的声音几乎带出了一丝哭腔,“只要我的场子不沾那些东西,我什么都可以给杨钊,我的翡翠我的钱我的尊严……包括我自己,我都无所谓,我都能做到这一步,你在干什么?啊?易秋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想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

“你骗鬼呢!”

尤曼灵站起身,低头看着易秋的头顶,“你爸就是死在他们那些人手里,他们能告诉你什么?你从来都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聪明的,张鹏飞都不会信的事,你信?易秋你不想说可以直接让我滚,或者干脆放狗咬我,我大晚上的来你这里,不是来听你敷衍我的。”

这一番话说完,易秋没有回答。

尤曼灵的声音却慌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稳住声音。

“你如果早就知道‘四号’在医疗箱里,那昨天晚上就不是一个误会,你在帮杨钊做事,你利用我的地方,帮杨钊运货对吗?”

易秋看向卧室的窗外。

这座几乎没有夜生活的边境小县城,像一团沉默的黑雾。

从她所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一颗芭蕉树,树点下有一点光,像是点亮的手机屏幕,陈慕山仍然没有走,他也是很敏锐的人,易秋明白,她不能让尤曼灵在这里留太久。

“小秋……我求你说话好不好。”

易秋抬起头,目光迎向尤曼灵,“你觉得杨钊喜欢你吗?”

尤曼灵一怔。

“或者就算他喜欢你,他就会保你的场子吗?”

尤曼灵顿时觉得喉咙里像吞了一块火炭一般。

易秋垂下眼睛,“他愿意,杨氏愿意吗?”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我说不清楚。”

易秋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我也要自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开着手机录音。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不管杨钊跟你说了什么,都是希望让你和我彼此试探。他喜欢你的钱,或者也喜欢你这个人吧,但他干的事不要命的勾当,他保你,是因为你还没有踩过他的线。”

易秋说完站起身,打开卧室的门,阿豆一下子跑了进来,易秋弯腰摸了摸阿豆的头。

“乖,去窝里睡觉。”

阿豆在她脚边打滚撒了娇,摇着尾巴回到客厅自己窝里去了。

易秋直起身对尤曼灵说:“回去吧。”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

“我说了我说不清楚。”

易秋转过身,却被尤曼灵一把扣住手腕扯了回来。

“你的意思,我没有踩过线,是因为你已经踩过了?”

易秋试图挣开尤曼灵,“你回去吧,我想睡觉了,尤曼灵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踩的,你到底都干过些什么?”

“我告诉了你,”易秋慢慢抬起被尤曼灵扣住的手腕,“然后呢?”

“我……”

“你的大江南还做不做,刘艳琴那些女人还管不管?”

尤曼灵的手指有些发抖,易秋反扣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看着尤曼灵又问了一句:“你还活不活?”

尤曼灵颓退两步,“易秋,易叔在天上看着啊……”

易秋顺着她这句话仰起头。头顶只有一盏吊灯的轮廓。她没有回避这句话,平静地答了一句“我知道。”

尤曼灵抬起头,“还有张鹏飞呢,张鹏飞如果知道这件事情……”

易秋打断尤曼灵,“所以你不要告诉他。”

尤曼灵抱着头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不一会儿,易秋听到了被压抑着的啜泣声。

阿豆好奇地从窝里爬起来,跑到尤曼灵脚边,仰着脑袋看着尤曼灵。尤曼灵拼命地抹着眼泪。

“我要走了。”

“眼泪擦干净再走,陈慕山还在下面。”

尤曼灵含泪笑了一声,“他你怕什么,你可以让他知道啊,说不定他知道了会很开心。”

“也行。你想告诉他就告诉他吧。”

易秋走进客厅,“你说的对,对他反正我无所谓。”

**

陈慕山站在芭蕉树下面,一直等到接近凌晨三点,才看见尤曼灵下楼出来。

尤曼灵没有理陈慕山的意思,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开来的车走去,陈慕山追在她后面,“你们吵什么。”

“跟你无关。”

尤曼灵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你不要跟过来,我是不会载你回去的。”

“谁要跟你回去,我就想知道你和小秋怎么了。”

尤曼灵在街边猛地站住脚步,陈慕山没反应过来,差点栽到街上去。

“下个月,福利院的聚会你去不去?”

“什么聚会。”

“和沈丽华他们一起吃饭。”

“我不去。”

尤曼灵叉着腰看着陈慕山,“为什么不去。”

“不去就不去,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陈慕山拉紧拉链,转身往面走,“我不想听你们吹牛。”

尤曼灵的声音从后面追了过来,“因为当了毒贩判了刑,你觉得不好意思是吧。”

陈慕山不否认,“是不好意思,可是那又怎么样,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尤曼灵低下头,忽然笑了笑,“是啊,鬼知道经历了什么。”

“谁?”

“没什么,我走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尤曼灵开门上了车,发动后又摇下车窗,“真不跟我走,我要回大江南。”

陈慕山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

尤曼灵摇上车窗,背脊忽然有些发凉。

陈慕山说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分明变了语气。

**

长云监狱给易秋的假延长到了十天,直接和春节假期接了轨。

易秋索性去办公室收拾好了东西,监区长路过医务室,进来看了她一眼,“易医生。”

易秋抬起头,“监区长。”

监区长看医务室里没有人,索性走了进来,随手掩上了门,“这收拾东西,是要回北京去过年吗?”

“不是,在准备考一个证,办公室里有几本参考书,想收拾回去看。”

“哦,”监区长看着易秋的桌面,“年轻就是勤奋啊。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考虑再回北京去读个学位啊。单位也鼓励这样的事。”

这话说得有些委婉,但易秋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您是老领导,又是长辈,您有话不妨直说。”

“哦。”

监区长抽开易秋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把手里的保温杯也放在了易秋的办公桌上,“是这样哈,林教授呢托人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你的工作情,诶……我都说很好,年轻人肯干,也认真负责,就是女孩子嘛,在监区这种地方一呆就好几天出不去,个人问题……它到底是个问题哈……”

监区长绕了一大圈仍然没有绕到正题上,易秋也没有催他,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嗨,我就直说了吧。上次大江南那个事情,对你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单位也在研究,到底应该处理会比较合适,我的意见呢,就是趁着现在过年放假,你也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买机票回北京去,陪陪你父母,玉窝虽然冬天天气好,毕竟是个小地方,过年期间,连翡翠公盘都不开,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说是吧。”

易秋笑笑,“我还得在这边学习看书,至于大江南那件事情,我听领导和单位的安排。”

监区长没办成林照月托他的事,还有些不死心,“你们年轻人啊,真是不着急,但玉窝真的太小了,你条件好,难不成要在这里胡乱找一个人?这样也太可惜了,不然就是太耽误。”

易秋把书本累齐,装进背包里,“都说监区长是长云最会催婚的。”

“嗨。”

监区长拍了拍大腿,“那都是他们胡说。诶,你别嫌我多嘴,我问一句,特勤队还有找你去配合过调查吗?”

“之前没有,不过今天下午要过去一趟。”

“哦……那个,易医生啊,你……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谁。”

他问完又觉得这样问似乎不妥当,于是摆了摆手站起来,“算了,我还有点事,不耽搁你了。”

“嗯,监区长慢走。”

易秋把收拾好的东西拿到停车场,张鹏飞也刚好下班要出监区,车里还坐着其他几个同事。

“小秋。”

“哦。鹏飞。”

易秋打开车门,把东西放到后座,走到张鹏飞的车边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下班了,走一起是要去吃烧烤吗?”

“是啊。易医生要不要一起去。”

易秋笑了笑,“下次跟你们去。”

张鹏飞问她:“你怎么来监区了。”

“哦,我来收拾基本书回去,这不是马上过年放假了嘛,监区也没有排我值班,我想今天收拾了我等过了年再回来。”

将才跟她说话的那个同事疑惑地问她:“还没有给你排班啊。到底几个意思啊。”

易秋没有回答,张鹏飞岔了话题,“你等会儿去哪儿。”

“去特勤队。”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都不好开口了。

张鹏飞转过身,对后座上的人说,“要不……那什么,我们下次去吃烧烤吧。”

“行啊行啊。”

车里的人都明白张鹏飞的意思,收拾起来准备下车。

“你们约都约了就赶紧去吧,今天是周末,大洇江边上人多,鹏飞,我先走了。”

易秋说完又和车里的人挥了挥手。

张鹏飞看着易秋的背影,听车里的人说:“大江南那个事到底怎么处理的,你有兄弟在特勤队那边,听到消息了吗?”

“不好说哦,毕竟是‘四号’呢,听说那天肖队是带着狙击手去的,结果……就跟被耍了一样,货虽然到手了,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鹏飞,你说呢,你对特勤队熟。”

张鹏飞看着后视镜,“我都几年没回特勤队了,我知道什么呀。”

“你总知道你这个妹子吧,我听系统的人都在说了啊,可不敢再用她了,要给她调岗呢。”

“不至于。”

张鹏飞发动了车,“行了不说了,吃饭去,吃完了我还去兴趣班接我女儿呢。”

“行行,不说了赶紧。”

张鹏飞把车开出监区,出了出阳山区,县城里到处都是过年的氛围。

张鹏飞心里有事,车也开得比平时慢,看见快变灯了也懒得去冲,降速停在了路口。

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奔,他扫了一眼,认出是杨钊的车,等他扫第一眼的时候他愣了愣。

开车的人是陈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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