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想必也是从床上爬起来赶到榴光院的,头发已经解了,随便束在脑后,只穿了件家常的深蓝袍子,透着中年男子历经世事那种温润,倒当得上“长身玉立”四个字。身侧扶着谢南的是一名明艳照人的女子,望之不过三十许,腰肢曼妙,肤光胜雪,与谢南站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妙人。
池桃趴在窗户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便已明白谢遥的用意,心内有了计较。
她飞快地躺到史夫人的床上,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踢到床底,又面朝墙壁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外头林姨娘见史夫人孤身一人走出,身后连个丫鬟也无,心内一喜,她身后是一贯得力的婆子,与林姨娘附耳道:“想必奸夫还在里头。”声音却大了些。
谢南铁青着脸:“说什么,大点声!”
那婆子吓得一激灵,林姨娘颤声道:“奴才不懂事,随口胡说的,老爷可千万别当真啊!都是一场误会,夫人怎会…….再说公子也不能做这样的事啊!”
史夫人紧了紧披风:“妹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姨娘咬了咬牙,一双美目看着史夫人,几乎要落下泪来:“老爷本已经睡了的,不知下人在外面胡乱嚼舌根,说……说公子带了个男人进了榴光院,还进了夫人内室,便一直没出来……妹妹实在是劝不住呀……”
院内院外都立满下人,闻言都低下了头,假作没有听见。
院外又是一阵喧闹,有下人飞跑进来:“老夫人来了!”
来的正是谢南的母亲牛老夫人,几个丫鬟扶着她气喘吁吁地进来,还没开言,林姨娘便扑了过去:“姑母,您怎么来了?”又骂下人:“谁许你们惊吓老夫人的?”
牛氏如毒蛇一般盯着史夫人:“我若不来,还不知道我们谢家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倒要看看,宁远侯府的小姐做下这桩事,还有什么脸面在我谢家呆下去!”她看着谢南,“既然如此,你打算怎样处置?”
谢南的怒气已经飙升到最高值:“自然是休回她宁远侯府,与我谢家再无关联!”
史夫人见人已经齐了,便使了个眼色与红玉,让开一步道:“母亲也到了,必定是已经算准了一切的。”
林姨娘心里打了个突,转念一想,来的路上经由她暗示,谢南在榴光院后头也是布置了人手的,若有人想溜走,却是万万不能。因此心定了些,跟着谢南和牛氏大步走进内室。
只见内室红烛高烧,床幔半掩,床上影影绰绰似乎睡着个人。
谢南气得发抖,指着床上吼道:“这,这是什么!”
别人不敢说话,林姨娘惊叫了一声:“怎会有如此秽乱之事!”
绿翘扶着史夫人走进内室,闻言气愤不已:“什么秽乱?还没查问,林姨娘便要给我们夫人定罪不成?姨娘好毒的心思,平日里哄着我们夫人姐姐长姐姐短,今日却大肆宣扬夫人与人…….”到底是小姑娘,通奸二字却是说不出口,“毁了夫人清誉就是毁了谢家清誉,你安的什么心?!”
林姨娘似是稳住了心神,一脸正气:“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留在谢家?平白带累了家里姑娘的名声不说,老爷还有脸在朝廷做官么?”她见谢南气得狠了,便三步两步走上去,一把掀开了被子。
池桃懵然地坐起来,揉着眼睛:“怎么了……”一眼见到许多人在屋内,不由吓了一跳,飞快地下床,光着脚跑到史夫人身边,拉住史夫人的手:“夫人,这……怎么这么许多人?”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可是不用查问,是个人就能看出,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池桃把身子缩在史夫人身后,只露出一个头来望着众人,泫然欲泣:“夫人心疼我让我睡在床上,这……这也有罪么?”
林姨娘稳稳心神:“这倒奇了,姐姐为何让一个小丫鬟睡在床上?”
绿翘抢白道:“方才还说我们夫人是秽乱之人,这时候便又成了姐姐了?林姨娘好会变脸!”
史夫人沉声道:“不过是这孩子年岁恰好十四岁,又恰巧是顺景十年冬月十六生人,与我那可怜的女儿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她抚摸着池桃的脸,“我想若是她还活着,与这孩子应是一样的身量…….”
谢南咳了一声:“那也不能乱了上下尊卑。”
林姨娘盈盈跪下,泫然欲泣:“姐姐,都是我的错,管束不住下人嚼舌根,这才引起老爷误会了姐姐。您要打要罚,妹妹毫无怨言…..”
牛氏一瞪眼:“这怎么是婉言的错?既然误会一场,解开了也就罢了。”说着不待人说话,便又带着自己的丫鬟呼啦啦出去了,林姨娘带来的人见势不妙,也都跟着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屋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