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待皇帝免了礼,琳贵妃方才慢了一拍似的起身,盈盈蹲下身去:“见过皇上。”
武康帝是个四十左右的壮年男子,想是习武出身,并无一丝赘肉,只觉身材瘦长而健壮。他快步上前,扶起琳贵妃,待二人坐定后,池桃方偷偷看清了他的相貌。
面目端正,眉目深邃,眼神颇见刚毅之色。若说旁边的琳贵妃有如一朵迎风而立款款带露的粉嫩荷花,武康帝就像水池边的一棵松树。
他笑看向慕容凌:“今日有空,来见你姐姐么?”声音淳厚,虽是问候,也带有上位者不容忽视的威严。
慕容凌“嗯”了一声,并不答话,谢遥只得笑道:“昨日伏羲进上了松黄饼,听说您与贵妃娘娘都爱用,特意今日又送了样点心来。您来的正巧,娘娘正说先尝尝,若好了再派人与您送去呢。”
武康帝来了兴致:“呈上来朕与爱妃共尝。”
宫女连忙端着玛瑙盘跪在皇帝面前,武康帝拿了一双乌木嵌银的筷子夹起一只,仔细看了看正待入口,身后跟着的内侍小声道:“皇上且慢,让奴才先试。”
武康帝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在贵妃宫中,怕什么?”自己便咬了一口,又送到琳贵妃嘴边。
琳贵妃似无意间抬起头,瞟了一眼慕容凌,见慕容凌仍低着头,手缩在袖子下面,便推开皇帝的手:“我自己来。”也取了筷子夹了一只,慢慢咀嚼着。
武康帝不以为忤,赞道:“这点心确实美味。是哪家的厨子做的?可愿进宫到贵妃的小厨房来?”
慕容凌这才起身:“是得了个方子,让下人做的。若皇上和娘娘喜欢,明日臣将方子送进来。皇上与娘娘慢用,臣等先告退了。”
出得宫门,谢遥探出头去:“听雨,你去告诉侯爷一声,今日我便不去他府上了。”
池桃听这语气,便知是他要去自己家,一探阿楚究竟,只暗暗希望,阿楚大小姐午睡已经起床了。
自从流落江湖,阿楚愈发嗜睡,常常早上日上三竿才起,吃罢午食又要睡到申末酉初,原本池桃担心她身体有恙,但见她仍是面色红润,活蹦乱跳,请郎中来看过一次,见到郎中阿楚莫名其妙:“我又没病,干嘛?”待池桃解释她睡太多不正常侯,阿楚哭笑不得:“我不睡觉,一天天的干什么啊?伤春悲秋吗?”
果然阿楚刚刚起床,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听池桃说已经原原本本告知了谢遥,倒呆了一呆,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这么说,这么说…...”
怕事情不顺利让她失望,池桃安抚道:“应该是。谢家官居高位,斡旋此事应有把握。只是不知现在是何情形,他并未告知于我,想来是要与你亲自谈。”
谢遥与阿楚密谈半晌,方才开门出来。
池桃带着池杏等在门口,见内室门打开,不由精神一振。
池杏却瞧见阿楚眼睛有些红,顾及谢遥在场,不敢跑上前去。
谢遥扫了池桃姐妹一眼:“既然你们都是知情人,我也不用遮掩。方才与郡主详谈,已经确认了郡主身份。可现在太后娘娘年事已高,缠绵病榻已久,假郡主上京以来太后身子竟有所好转,这时节若是说出真假郡主一事,怕是太后身子承受不住。唯今之计,只有委屈郡主耐心等些时日,待我安排妥当后,再接郡主面圣。”
阿楚红着眼睛,委屈道:“那冒牌货,那冒牌货…..竟然要被指婚给慕容凌了!”
池桃惊愕不已,要知道,慕容凌虽有一副好皮囊,可身份是尴尬的亡国皇子,又依附身为贵妃的姐姐方可在本朝立足,无法出任官职,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侯爷。
她望了谢遥一眼,旋即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她曾与假郡主擦肩而过,虽未曾见面,也闻其声,又听过悦来驿掌柜传的小道消息,假郡主出身不高,却娇生惯养,行为轻佻,想是看中了慕容凌相貌。太后年老心慈,一心补偿这个被“发配”蛮荒的亲孙女,再加上华音郡主尚了慕容凌,那么无论是在官场实力还是民间名望上,对华音的父亲齐王都毫无帮助,正中皇帝下怀。
如此,三方怀着不同的目的,这门亲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
谢遥见池桃只有一瞬间目露惊愕,眼神马上就清明起来,已经明白她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个池桃,出身农家,自幼贫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如此聪慧之人,更遑论还有一手足以睥睨御厨的手艺。
他忽然想起一事:“侯爷已经答应皇上将那道点心的制作之法教给御厨,你是否可写下来?”
池桃抱着胳膊没动。
谢遥明白过来:“你要多少钱肯卖这个方子?”
“点心方子好说,只是这带骨鲍螺里填的馅料,确是秘方,不能外传。”池桃自然也不想因为私藏而忤逆皇权,赶紧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可以开个作坊,售卖这馅料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