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卫认真地回想了自己当日在山上的经历。
他循着金梧的脚印一路来到半山腰的悬崖处,中途并没有岔路,从金梧留下的痕迹来看,当日也不曾在哪个地方有过停留。这个青年就是直接从山脚下来到了悬崖边,在崖上留下了一只旧草鞋,还有一抹血迹,然后便消失无踪了。
林侍卫当日其实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因为那只旧草鞋就这么正正放在崖边上,没有失足打滑的痕迹,也不象是遇到了野兽的袭击或惊吓,简直就象是金梧来到崖边直接脱了一只鞋子往下跳一般。而林侍卫非常肯定,当时自己跟金梧相处并没有问题,对方也完全没有露出轻生的意思,根本没理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悬崖周围没有山洞,也没有房屋、草棚,但旁边的山坡生了厚厚的杂草,还有许多零碎的山石。倘若金梧丢下鞋子后,便借助山坡上的杂草与碎石掩盖痕迹,逃离悬崖,那是有可能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侍卫郑重道:“我没跟他说太多,只道是树哥儿收到了老家亲人来信,得知金大姑因病逝世,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失散已久的侄儿,因此发了善心,想要找到他这个堂兄,接回长安去过活。我还说,树哥儿在长安置办了一处田庄,但他平日要在城中读书,因此没功夫打理产业,若有可信的亲戚帮衬,就再好不过了。虽说这样的生活比不得金梧过去在家中受宠的日子,但比起他在郧阳府与人为仆,无疑强过百倍。他看起来明明也很期待,总是对我说些小时候的事,道是那时他与树哥儿兄弟间有多么亲近,他还教你读书什么的……听起来不象是假的,说得十分细致,若不是我知道实情,兴许还真的会信以为真。”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话根本就是谎言。金梧根本就没打算来长安与金嘉树一道生活吧?
可是……为什么呢?!
金嘉树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两日,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看向麻尚仪与林侍卫,这两人都知道他最大的秘密,在他们面前无须有所保留,有话直说就好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你们觉得……当年孙家派人追踪我们一家,从遵化州一路追到长安来,然后在长安城外杀了我家人,又与金家二房打过交道,在那之后,他们就真的放弃了么?从此对我不闻不问,也不知道金家与宫中许娘娘有什么关系?”
麻尚仪与林侍卫的脸色都变了。
金嘉树不等他们答应,又继续道:“当年孙家在长安安插的耳目固然是被清除一空了,可如今……四年多过去了,他们真的不会再派新的人手来么?金家二房的案子是在府衙过了堂的,大伯父一家在郧阳遇劫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有人想要打听,略费些功夫,也就打听出来了。四年的时间,也足够孙家找到金梧了吧?我记得归夫人的兄弟就曾经在郧阳府为官,可见当地本来就有依附孙阁老的官员,就算孙家嫌费事,没有派人前去,光是使唤他们在郧阳的党羽找人,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了吧?”
麻尚仪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林侍卫忍不住道:“可这有什么用?!就算孙家找到金梧,又能让他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多了!”麻尚仪冷笑了一声,“金梧年纪不大,叫他去京城指认许娘娘的身份是不可能的。但他曾深受家人宠爱,兴许能听说些什么秘密呢?比如说……当年金家埋在京城的那位举人娘子,其实并不是许娘娘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