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雪妖捉个迷藏(2 / 2)

“师父,说书人讲雪女出现迷诱行人,他迷诱行人作甚?会吃掉吗?”河兮记得《志怪经论》里讲:凡修炼育化成形之精灵,纯良为善者仙,寻衅作恶者妖,伤天害理者魔。这雪妖既称妖,定是作了什么孽。

“雪女不吃人,他嫌世人污浊晦气。早年间他冰清玉洁、心性纯良,常救护风雪中遇难的旅人。只不过越干净的东西就越容易沾惹尘埃,初练成形的雪妖接触的人多了,难免沾染了人间烟火气,便有了七情六欲。他开始觉得雪山里寂寞苦凉,就想找个人留在雪山里和他作伴。”

河兮觉得不可思议,花狐今天居然给她讲故事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那时雪女遇到了第一个让他心动的男子,他向那人许诺,只要那人愿意留下来,他可以满足那人一世的愿望,家财万贯,仕途得意,封妻荫子什么都行。一世了,那人便要弃家入山与雪女相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是人是会老会死的,这一世都完了,他怎么来跟雪女相守?”

“你认为雪最擅长的是什么?”

“把物体冻住?难道雪女把那人冻成冰了?那还不是活不成,怎么给他作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不是把他冻成冰,是用妖丹把他冻龄,既冻住了他的肉身不灭,也冻住了他的时光不老,但从此无妖丹不能活命。”

“哇!冻龄啊,那就永远丰神俊朗啦!功成名就有娇妻,我猜,这男子最后定是负心薄幸辜负了雪女,话本故事都是这样讲的,自来痴情女子薄情郎。”

花狐驻足凝神,侧耳细听风声里的异样,就在他闭眼感知光源的瞬间,一个幽怨的女声直钻入脑:“是你来了吗?你终于回来了吗?”

花狐微微屏息,“这还真没有,那男子不薄情却偏偏多情又重情,他既对雪女动了情,又对原配妻子情深,也是个重诺守信之人。他做了官也不贪财忘恩,鱼肉乡里,反而为一方父母,守一方土地,政绩卓然,受百姓拥戴。原本他想等妻子一世安康,自然终老以后去与雪女相守,却不想妻子在为他生第七子时难产,几乎丧命,他一急之下把妖丹给了妻子续命,妻子活下来了,他却倾刻间变成了一尊雪人,全府上下惊惧哭嚷,四处求救,医者术士请了一堆,皆是无从解救。雪女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日光炽热下化为乌有。届时,满府哗然,皆以为是雪女作祟害了他的性命,对他喊打喊杀,极尽侮辱咒骂。雪女悲怒之下现出原形,强取妖丹,男子的妻子就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坐实了他的恶名。雪女本欲回雪岭,却被一群术士追赶捉拿,符文咒语围攻下,雪女只得出手反击,暴风骤雪倾刻间掩埋了整座城,满城人畜无一存活。从那以后,民间流传的雪女就成了恶名昭彰的雪妖。”

雪女无辜却做了恶,城民无知却做了鬼,真叫人唏嘘不已。“师父,那后来雪女怎么样了呢?”风呜呜地哭了起来,听得河兮头皮一阵发麻。

“后来的雪女,就像这天气一样只剩阴霾和冰冷。有行人困于风雪,他还是会出现,但人们的质疑和猜忌让他时癫时狂,怒极之时,将人冰冻住,吸食灵魂也是常有的。”

河兮惊愕地捂住嘴巴,所以最终这雪女真的成了妖。河兮脑海中浮现出满眼妖气的雪女模样,没有了风姿绰约,没有了面容姣好,浑身黑气缠绕,一开口即是森冷的呼啸铺天盖地而来。河兮摇摇头,甩走自己的臆想,紧走几步抓着花狐的袖子不松手。

花狐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浅笑,“又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真正的雪妖可比你的想象更伤胆子。”

河兮看着花狐丰神俊逸的身形样貌,突然生出狐疑,“师父,那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花狐转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河兮嘬舌。“我是有活体的,狐狸分公母的吧,你说我是男是女呀?!”

河兮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给自己脑门一拍,也被自己的脑筋给傻到了。“好吧好吧,都怪我爹生我脑坑多。”

不料,河兮此话一出,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惊雷响彻天宇,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就朝河兮劈下来。花狐紧忙长袖一卷挟裹着河兮跃出一丈远,把她牢牢护在身后。闪电落在方才河兮所站处的后方,劈裂了大地,似乎击中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顿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方过,一阵凌厉的寒风缠绕在两人身边,如冰刀一般吹割着:

“啊哈哈!主神发怒了!主神的怒火将像潮水一样席卷大地,浪潮过处将寸草不生!”那声音尖锐刺耳,直窜入脑,河兮紧捂双耳仍觉得耳膜被撕的生疼。下一刻便是狂风四起,雪沫飞扬,狂风席卷着雪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整片天空黑压压地笼罩了大地。

那声音和着风声萦绕不散,一忽儿又暴又怒,一忽儿如怨如诉,“花狐,你很会讲我的故事,那你怎么不讲讲你的故事?你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来,终将到哪儿去。要如何开口呢?啊哈哈!是不是开不了口啊?!那时我求你留在雪原,你却为了这个女孩弃我而去,如今还不是又回来了。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要怎么过去!今天,你休想过得去!”

河兮感到一股刻骨的寒意在她身边纠缠不去,冻得她瑟瑟发抖,“师父,这就是雪女吗。”

花狐嗯一声,眉头紧皱,“雪女,我何去何从用不着你操心,当初我既能走出这雪原,如今也能。我还是要劝你善良,主神也许还会宽宥你。”

忽然一股强劲的寒风直劈俩人面门而来,虚空中猛地幻化出一张冰渣渣的脸欺到花狐眼前,乌黑的眼洞仿佛无尽的深渊,似要吞噬一切。“宽宥?!哈哈!花狐,你看看我,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说着,雪女冰渣渣的脸上,身体上,像冒泡一样,此起彼伏,将他整个躯体面貌撑得扭曲可怖。“你怎么不看我呢?你不看我的眼睛,连你都不愿正眼瞧我,还说谁会宽宥我?!”

河兮见花狐眼眸低垂,确然没有直视雪女,那雪女怒极生厌,陡然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口中窜出团团黑气。那成百上千的黑气团拖着尾巴叫嚣着四散,钻进了雪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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