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结束,吴县令回县衙。
他的马车里不仅装着一大一小两个葫芦,还有一篮子葡萄与一篮子黄鸭梨。
被挤下马车的廖先生只能跟两个书吏缩在驴车上,一手拿着一只鸭梨啃着,一边想心思。
他家乡在周河县的一个小村镇,跟这边的川河镇差不多大小,但那里百姓的日子很艰难,不仅是生活所迫,还要遭受地方乡绅小吏的欺压。
原先他家日子还算好过,自从族里人得罪了乡里正的亲戚,他家便陷入苦难之中。
里正会找各种理由给廖家加税。他家新买一把镰刀、养一只小鸡,里正乡秩都要上门收税。连过年过节孩子戴一朵头花,都要被人举报缴税。
最后没办法,他爹娘只能卖掉田地跟他来琴川县生活,仅靠他那点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
父母跟他在琴川县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总算不用提心吊胆,可他大哥二哥都还在那个小村艰难存活。
若是他们一家能在川河镇生活就好了,这里民风淳朴,里正村正也正直廉明,加上有自己在旁看顾着,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唉,等回县衙,自己就跟明府说说,看看能不能允许他廖氏族人过来定居。
若可能,他便让族人在川河镇扎根,哪怕让他们去荒山开荒也行,总好过在周河县苟延残喘挣扎求生。
东陈村。
明府大官人刚走,就有人寻摸到东村要求购买棉花棉籽。
这些人穿着富贵,一看就是富豪大户的管事们。
东村人已经被里正与村正交代过,不许将棉花与棉籽卖给外人,所以并不理会这些管事模样的外乡人。
哪知这些人不死心,将棉籽价格提到一两银子一斤。
这下众村民哗然。
有人备不住诱惑,偷偷卖了五十斤棉籽出去,得了五十两银。
开了这个口子,那管事一次次找他,要求他再卖一些棉籽。
于是这人又卖了一百斤棉籽给管事。
纸包不住火,这事儿终于被人发现,告诉给了村正陈三友。
陈三友气坏了,立刻找到大哥陈富,要求他给全村人一个说法。
没错,这卖棉籽的就是陈族长的二儿子。
陈族长也很生气,当即喊来二儿子陈家珍,质问他为何私自出售棉籽。
“不就百十斤棉籽嘛,有什么大不了。”陈家珍满不在乎道:“你们也可以卖啊,一两银子一斤呢,比卖金耳都划算,谁又不是傻子,能看钱不赚?”
陈富气的拎起棍子追着他揍。
陈三友也气坏了,指着侄儿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县令要求的,你就缺那点儿钱?”
陈家珍抱头躲着老父亲的竹棍,还不忘回嘴:“县令他能给咱们一两银子一斤吗?我脑子又没病,为啥有钱不赚,却要低价卖给官府?”
陈三友一时语塞,但县令的话他是认同的。
一旦棉籽被富豪世家收去,村里其他人再想种棉花就不容易了。
陈三友也不跟二侄子啰嗦,直接对大哥陈富说:“你家还有多少棉籽,全部拿出来吧。当初棉种都是姜三郎给的,我便全还给姜家好了,以后你们家也别种棉花了,省的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让咱一村人跟着丢脸。”
回头衙役来收棉籽,结果一斤都没了,这让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