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多逊暗暗咽了口口水,心里吐槽,他还真想虎广留在碎叶,因为这是对虎广最好的选择。
但明显虎广不会干,因为这可是去一洗怛罗斯之耻啊!
且郭广义把郭氏本来要进献给圣人的美人郭婤儿,嫁给了李国守的孙子,就是那个两年前把脖子摔断的倒霉蛋。
这种事情,就是一介匹夫遇到,那也是要血溅三尺的大恨,上升到张鉊这,那就不是单纯侮辱了皇帝,还是在侮辱大周。
这哪是在打张鉊的脸,那是在打大周几千万人的屁股!
所以这次出征怛罗斯,还有重意义叫做“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种事体,作为大军统帅的虎广怎么可能不去。
要是卢多逊敢在这当口劝的话,那就是见识有了,但脑子不清楚,虎广绝对会把他赶回中原去。
所以卢多逊把手一拱,“此次擒拿贼首,虎公当然要亲自领兵前去,但仆愿留守碎叶辅助郭公广成。
若是虎公能给予全权,仆还愿意去疏勒游说王世子李公从德,让他把这三万民夫的家属,都送到碎叶来屯垦。”
虎广沉吟了片刻,碎叶的人口被郭广义迁走了十万,被药元福杀了两万多,现在只剩下了两万余人。
确如卢多逊所说,别说支撑大军西进,就是这几万人的粮食,都要疏勒千辛万苦的转运。
若是要把碎叶恢复到以往的水平,使它能够承担大军西进的重任,至少需要二十万人左右在此屯垦。
只是被郭广义移到怛罗斯十万人,最多能迁回了三五万,缺口还有十几万。
但现在正好疏勒来的义从加上民夫有三万余人,若是把他们的家属都迁来,人口一下就恢复了。
且于阗金国经过这十几年的大发展,哪怕迁了二十万人到宁远,但仍然还有七十万人左右,粮食全国人吃五年都吃不完。
如此富庶,迁个八至十万人到碎叶,完全没问题。
此外除了金国的民众,北庭也还可以承担一部分迁移人口。
而且卢多逊也能胜任这个工作,因为这次大军从疏勒到碎叶,一路上就是他辅助行军司马郭广胜完成的。
不过,这还有个问题,虎广看着卢多逊很认真的问道:“迁移十万人这样的事情,哪怕就是金国大王也不会轻易做决定,某何敢仓促决定?”
什么叫何敢仓促决定?你要理解成虎广怕担责任那就错了。
当年那个虎二郎敢为大义,连父亲都不顾也要千里西归,他会是怕但责任的人?怎么可能!
皇帝派他西征,就是看中虎广敢任事的特点。
他这句话,实际上是在问,他虎广有什么好处,值得要担这么大的风险,来完成此事。
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什么火车、大巴,道路难行,补给困难,迁移十万人这么大的工程,一干就要好几年才能完成。
搞不好迁移途中死个几千人正常的很,做得好确实有功,但稍微出点纰漏不但朝廷要追责,民间,史书上的风评都会很差。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卢多逊早有准备,他把手一拱,“仆听闻虎公长女名唤婕娘,是自小在宫中由李淑妃抚养?”
虎广点了点头,几年前他正妻因病去世之后,虎广伤心之下,一直没有再娶,张鉊曾想做媒将荆王高氏的胞妹嫁给虎广,虎广都推脱了。
他正妻去世之后,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名唤虎婕。
由于虎广四处征战没人照顾,所以张鉊特意把虎婕接到宫中,由生不出女儿,光生儿子的小姨妈抚养。
“仆还听闻郭昭仪养子,皇五子贤熙是婕娘自小的玩伴。”卢多逊继续问道。
虎广眼神一凝,郭昭仪就是不能生养的郭婉儿,由于郭婤儿不能来接替她之后,张鉊就将萨曼波斯公主塞菲叶诞下的皇五子张贤熙,交给郭婉儿抚养,作为郭婉儿的养子。
这小子今年六岁,与虎广女儿虎婕同岁,两人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密。
卢多逊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圣人之所以同意郭氏进献郭婤儿,就是因为郭昭仪无所出,而碎叶又三面环山自成一国,必须要一位有郭氏血脉的皇子镇守。
今皇五子张贤熙身荷郭氏养育之恩,承萨曼波斯王族血脉,未来必定是镇守碎叶的一国之主。
虎公今迁百姓到碎叶充实国力,看似为他人做嫁衣裳,实则是在给外孙打下家业啊!”
虎广一把抓住卢多逊的手,把这小子捏的冷汗直冒,“这话,不是你一个十五岁小子能想出来的。
你卢多逊虽然聪慧,但还接触不到禁宫之中的事情,说吧,是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卢多逊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他突然发现,自己自以为的完美谋划,在虎广这种大豪杰面前,压根不算啥。
“叔父,叔父,请松一松,疼得厉害!”逼也不装了,也不把自己当什么诸葛之亮了,卢多逊赶紧伏低做小,也不称虎公了,赶紧叫叔父。
虎广轻轻松开,卢多逊一看,手腕都快紫了,倒吸一口冷气后,却也顾不上手腕,赶紧说话。
“叔父明鉴,侄儿与枢密使郭公长子节哥儿交好,听闻某要随叔父往安西,郭公曾遣一员家将随行,前日见侄儿不是那骄纵浮夸之辈,方才以言告之。”
虎广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枢密使郭天策一贯谨慎,从不和下面军将勾连,但又有求于他,于是千选万选才选中了面前的卢多逊。
而且还不明说,直到看到卢多逊确实有能力之后,才请他上来游说。
看来,经过郭婤儿的事情后,郭家知道碎叶不可能再由郭家控制,所以放弃了拥立一个有郭氏血脉的皇子,转而寻找其他实力派合作,虎广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虎广看着手腕紫青,眼中泪花闪烁的卢多逊,冷声说道:“小子!看在尔父的颜面上,某再教你一个乖,大丈夫行事,一定要少耍心眼子。
比你地位高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一眼就把你看穿不说,要是烦了,说不定一个指头,就能把你碾死。
比你地位低的,你利用他一次后,人家惹不起躲得起,甚至惹毛了直接攮你一刀。
就算要耍计谋,也要分清时候,比如你我这种关系,再让你选一次,你该怎么办?”
卢多逊眼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随后说道:“侄儿应该据实以告。”
“哈哈哈!”虎广扔出一个小药瓶,“本性还不算坏,也不傻,孺子可教也。
把郭枢密使的家将唤来,然后去准备准备怎么说服金国王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