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猛跑了一阵,他已经力竭,要是这气喘的小了,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昏过去。
而在张德卿大口喘气的当口,四个来自天工院的劳什子博士正团团围住他,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芒。
稍微能喘匀气之后,张德卿无意识的摆了摆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告诉十四表叔,回了神都,他不给五百贯汤药费,以后就别找某家了。
这他妈的叫什么板甲?老子看它不是什么板甲,这他妈就是一个乌龟壳,够硬!挨了弩箭都没事。
可是你们能不能别只考虑防护力,也考虑下穿戴它的将士们都是肉身,不是铁打的。
行不行?
这鬼东西就只有胸前这么一大块铁板,后面什么支撑都没有,那个南唐甲士一乌铁锤砸过来,老子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没给疼昏死过去。”
张德卿吐槽的很到位,这玩意哪是什么板甲,就是一块大铁板绑在胸前而已,完全不符合板甲那种在躯干部位构成一个桶式或者箱式防御的特点。
这玩意看着是防御力够强,但是根本不能卸力,敌人用重锤、大斧打过来,照样能把着甲者,锤的内脏碎裂而死
加上这一块铁板就三四十斤的重量,完全没法和全身才三十来斤的布面铁甲比,简直处处都是缺点。
“这就是个驴入的设计,傻哔才穿它上战场。”
想起自己信了前面这四个傻货的忽悠,以为真的可以防重武器,结果差点被一锤锤死,张德卿就气不打一出来。
他学着张鉊的口头禅,做出了最终的总结。
一个天工院甲胄系博士停下了记录看着张德卿,脸上闪过一阵阴笑。
“好叫虞侯知道,这板甲的设计思路,乃是圣人设计,还亲自画的草图。”
“啊!”张德卿顿时就给吓傻眼了,赶紧抓住甲胄博士的双手,“杜博士,某家刚才什么都没说对吧?”
杜博士反握住张德卿的手,很真诚的说道:“某家准备回去之后,按照虞侯反馈的信息做一下改动,但不知道谁可以急公好义再帮我们试试?”
“好说,好说!”张德卿苦着脸把手收了回来,言不由衷的说道:“杜博士不需忧心,某家正是那个急公好义的人啊!下次你还找我。”
杜博士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张德卿这次着甲的体验,足足记录了半个册子,随后四人又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天,得出了一致的意见。
第一,必须要做成桶式的一体甲,这样才能充分缓冲斧锤锏等重武器,对着甲者的冲击力。
第二,目前的冶炼技术还是要改进,不然做出来恐怕得有百十来斤,没人穿的动不说,造价也太贵了。
符昭序等那个四个痴汉走远之后,才靠到了张德卿身边。
不知道怎么的,符昭序觉得这天工院从紫亭郡公曹延明到下面洒扫的仆役,就没一个正常人。
张德卿见符昭序走了过来,一下就来了精神,“督监,这下刘仁瞻肯定要退走了,咱不堵缺口让他来打,但他两万人车轮战打了七场,结果就败了七场,损失了四五百个甲士,受伤数千,他打不下去了。”
符昭序头上缠着白绷带还在渗血,左手不自然的耷拉着,但是脸上的神色顿时就眉飞色舞了起来。
本来他接到的命令,是率禁军忠武镇、许昌左卫的四百精锐,加上憾山内厢都一百精骑赶到淮安府(楚州去,至少要保住淮安府。
但符昭序远比东京开封府的枢密使郭天策,以及深宫中的皇后知道淮南实际情况。
这淮阴府府尹兼府兵马督监张彦卿和禁军百胜镇总兵张雄,远比郭天策等人以为的要强很多。
而且当年圣人遣枢密副使李谷在淮南主持过均田,圣人亲自更是亲自下令,将昔年被南唐朝廷高官勋贵霸占的淮安府三十万亩上田,大部分还给了淮安百姓。
这么大的恩惠,使得淮安府就是整个大周在淮南地区最稳固的堡垒,比徐州府要可靠的多。
这里的百姓深恨南唐朝廷当年的压榨,上层既得利益者又被李谷几乎完全铲除,上下都念着大周和圣人的恩德,如同铁桶一般,根本就不是刘仁瞻能打下来的。
于是符昭序提出直接去泗州,因为在他看来,淮安府不用守,濠州离寿州太近根本来不及,只有去泗州方才来得及。
当然,更重要的是,只去淮安府然后守住,怎能显出他符昭序的能力。
现在的结果,也如同符昭序预计的那样,他先是八百里急递通知张彦卿和张雄抽调淮安府一千精兵,随后他直接率五百精锐进入了泗州,从高允权手中接过了指挥权。
等刘仁瞻派皇甫晖率五千先锋赶到,他已经基本完成了防御。
皇甫晖围住打了一天毫无进展,反倒被符昭序抓住机会,以铁骑杀出冲了一波,立不住脚只能退后等大军到齐。
但他这一退,淮安府的一千精兵由张雄亲自统帅,立刻就进入了泗州城。
然后不管刘仁瞻怎么打,他们这一千五百人加上泗州卫所一千五百人,拢共三千精锐并民夫两三千,刘仁瞻号称十万大军,就是啃不动。
清淮军虽然利用水军优势控制了护城河,但是就再也不能进分毫,猛攻二十天,除了让自己损失惨重以外,一无所获。
。。。
清淮军大营,刘仁瞻在沉沉夜色中,策马到山坡上,向着东南方望去,东南方漆黑一片,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起兵之前,他就数次上书朝廷,请江宁朝廷将新建的禁军龙武军,派到寿州来交给他指挥。
这样他手里就有三万精锐可用,定然能恢复淮南。
到时候,不成就是他刘仁瞻擅自行动,把他推出去砍头就是,成了也可以用他当挡箭牌和周国周旋。
但没想到,国主畏惧周国如此,不仅没有龙武军前来,甚至连个回信的天使也不派,就像是没收到他的奏报一样。
“唉!天命不在南啊!烈祖高皇帝创下的这基业,就要归于周人之手了。”刘仁瞻抬头看着天空长叹一声,只觉得心痛难当。
“传令,明日三更拔营,丢掉所有辎重,大军按顺序次第撤退,铁骑都殿后,防备周人铁骑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