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骏提着毛笔,正在一块绢布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他觉得河东军如此反常,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刘知远大军已经潜入到了滏山一带,郭威搞出各种动作,把他们从邺城吸引出来,是准备在这地方突袭他们。
第二个可能,张昭骏看了看谷口,那就是郭威真的筑坝堵住了漳水,怕他们发现了秘密,因此只能再次阻击。
将现实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写清楚之后,张昭骏召过中军的塘马急使,下达了死命令。
“今日之内,必须将信送到都部署手中。”
按照张周军队的制度,张昭骏知道被围住的李荣所部,只有最多两日的口粮,最多还能坚持三日,然后就必须要解救了。
至于见死不救,周军自奉天军开始,就没那样的习惯。
合格的一军主帅,除了善于从浩瀚繁杂的信息中发现蛛丝马迹以外,再就是擅长做出决断。
比起张昭骏,阎晋的判断力无疑更出色,整个从合漳到邺城的地形特征,各军的动向,几乎是印在阎晋脑海中的。
这位张鉊手下最全面的帅才,很快做出了判断,首先郭威不是傻子,相反水平还很高。
那他就不太可能做出这样有明显破绽的举动,一定有什么是他阎晋没猜透。
关于刘知远的动向,这恰恰是阎晋了解最为清楚的,因为河东军只有数千精骑,缺少遮蔽、搜查、探索的游奕骑兵。
所以实际上刘知远的大队,自从出了恒州以后,周国骁骑虽然不能抵近侦查,但大致的位置是确定的。
河东军的大部队,是向着贝州运动而去,最多能抽三五千精锐逃过周国骁骑的监控,大部队不可能突然消失。
没有来自刘知远的突然增援,郭威也不会失心疯胡乱下命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郭威真的在堵漳河水。
而且阎晋从张昭骏的分析中看出了另一项可能,他对着身边的慕容信长说道。
“刘知远看来是真的要先打贝州的符彦卿了,郭威是想把咱们的大军,都拖在漳水沿岸。”
慕容信长挑了挑眉头,“都部署以为,郭威真的在筑坝堵漳水?而且不是要冲垮邺城,只是要把邺城以西变成一片泽国?”
阎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慕容信长能成为圣人最疼爱的义子,连带着其妻后朝永乐公主的封号,到了大周仍然得以保留,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份军事上的敏锐,胜过了一切的亲缘关系,完全就是能力到这个地步了。
“不错!某亲自问过邺城的老渔民,漳水就算夏季山洪汹涌,也不可能冲垮邺城。
倒是出了合漳后,在临近邺城的这段区域,河道浅而宽,时常在夏日泛滥。
邺城周围与合漳、滏阳两地不一样,为大平原,若是漳水此刻自合漳倾斜而下,极易淹没四周,成一片泽国肯定不行,但泥土松软,不利军马行走,倒是真的。”
阎晋与慕容信长,基本猜到了郭威的打算,那就是让漳水倾泻向东,泡软合漳到邺城一带的土地,让骑兵不利于行走,使周国河西骁骑失去速度的优势。
慕容信长点了点头,“都部署,咱们一起上书,请圣人定夺吧!”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刘知远是想先攻下贝州,击溃甚至俘虏了符彦卿等,然后再掉头来跟周军血战。
因为此时从河南北上,要讲究便利的话,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走邺城的漳水往北而去,大致是从后世的河南安阳-河北邯郸-邢台-冀县这条路。
另一条是走永济渠运河自魏州北上,大致路线是后世的大名-馆陶-清河-德州-南皮这条路。
邺城占据了漳水地利,贝州在后世的清河,卡住了永济渠北上的通道,刘知远占据了这两个地方,就可以从容布置,以逸待劳。
周军想要打,要么就先击破邺城的郭威,但这样会使贝州的符彦卿承受极大的压力。
要么放弃合漳谷口被围的李荣千余人,全军北上去解贝州之围。
这不管是把压力给符彦卿,还是放弃李荣这千余人,张鉊没有来,阎晋自然可以做出选择,但张鉊已经到了相州,那这个决定就要皇帝来做决定了。
就在两人准备联名上书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左神武卫大将军何福进从相州来了,阎晋则赶紧派身边的小校去迎接何福进。
何福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阎晋只说了两句话。
“圣人已命黄英达率千五百回鹘义从去增援张昭骏了。
圣人已自相州启程,仅仅带了千余憾山都甲士随行,今日晚些就到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