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晋昌军节度使署衙,这里原本是唐代的十六王宅,历经战乱还是有些府邸保存了下来,作一个关中第一节帅的署衙和京兆尹衙门,正合适。
安审琦生于唐昭宗乾宁四年(897今年刚好四十岁,年少从军,弓马娴熟、武艺绝伦,指挥才能也不错,哪怕在勐将辈出的五代,也算是有数的名将、勇将。
此刻,这位身负石敬瑭安定关中重任的名将,正拿着两封书信,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把手中的两封信,都递给身边的从弟,度支使安审盛看。
安审盛接过两封书信飞速看完,当即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意,他把手冲着安审琦一拱。
“恭喜二哥,李从曮求雄武军欲杀河西张昭,张昭亦投书,誓杀李从曮。
此二人皆虎狼!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只要他们不合谋起来盘踞关中,朝廷无忧也!”
安审琦也跟着展颜一笑,本来他做好了关中糜烂的准备,结果发现形势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虽然泾州、邠州、宁州三地和关中的兴平、乾州两地被乱军洗劫了,但整体局势却并未败坏。
最富庶的长安地区安然无恙,除了兴平县外,其余地方都几乎未遭兵灾,守护长安的晋昌军虽然吃了几场败仗,但主力尚存。
想到这,安审琦脸上神色一凝,忽而叹了口气。
“河西军乃是奉诏平乱,张司空只凭一军就平定乱兵,乃国家有功之臣,某行此驱虎吞狼之计,实是心中有愧啊!”
安审盛不以为意的摇头说道:“圣德和武钦孝皇帝,玄武楼上自焚的末帝,当今圣人,没反之前,哪个不是国家有功之臣?
再说圣人殷切期望二哥早日安定关中,领军东出夹击张从宾那贼,时间紧迫,也不容二哥分辨张司空是忠是奸了。
大不了他被李从曮击败后,咱们做个人情放他回河西就是了。”
安审琦闻言摇了摇头,安审盛还以为安审琦还是于心不忍呢,结果安审琦沉吟一下后,开口说道。
“若是这河西军打不过凤翔军,那就斩草除根吧!历来河西出将,此人有一统河西之势,日后必为西北大患。
咱们这驱虎吞狼之计,相信他也看得出来,得罪人到这个程度,还不如直接免除后患。”
安审盛闻言,直接被噎住了一下,半晌才说,“那要是河西军胜了,咱们该怎么办?恐怕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留下他们吧?”
安审琦眯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要是他打赢了,咱们就奉上金帛美人,尽出长安府库粮草酬功,还要主动向圣人为他请功!”
“这又是为什么?二哥不是说,此人早晚为西北大患吗?怎么还能放虎归山?”安审盛又一次被‘噎’住,感觉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若是此人能先击败彰义、静难两军乱兵,又能将两万凤翔军打败,那就证明他不是一般的忠臣,而是当今圣人那样的‘忠臣’。
河西、关中,早晚是他囊中之物,大患与否,都无关紧要了,因为必然是压不住的。
那我们安家就要卖他一个大大的人情,给守忠、守礼他们留下些香火情吧!”
安守忠是安审琦的长子,安守礼则是安审盛的儿子,这位纵横几朝不倒的安太傅,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各种情况都算到了,前后左右都被拿捏的恰到好处。
“那这两封信该如何回复?”安审盛敬佩的看着兄长,也只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才能保证安家的富贵啊!
“不予回复,李从曮好谋少断,说是要打河西军,心里想的还是吞并康福那八千雄武军,他不会这么快动手的。
而张昭虽然勇悍,但根基太浅,到现在还在野外立寨,他也不会那么快动手。
先熬一熬他们,让他们憋足了火气,打起来下手才会更狠!”
安审琦所有的地方都计算到了,如果张昭也是一个这个时代的军阀之一的话,可以称得上是算无遗策。
在安审琦的计划中,张昭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退到乾州先保证自身安全,然后极为不忿,最终在他的挑唆下,和李从曮爆发一场大战。
但安审琦万万没想到,张昭在公审大会后,立刻对军队进行了动员。
虽然归义军将士已经连续征战十余日,离开凉州更是两月有余。但都感于张昭的恩义,特别是在想去长安看一看的愿望,和安定天下的大义刺激下,只用一天时间,归义军的战争准备就已经完成。
一天时间,从铠甲、武器、粮草、骡马身体情况到士兵的心里,都完成了战前准备。
安审琦还在长安城中,宴请赵匡赞和对晋昌军中下军官放赏和封官许愿的时候,归义军七千大军,已经开始出发了。
张昭此次的作战计划很简单,李从曮的两万军队,分别驻扎在武功、兴平两县。
这两县的县城相隔大约有五十里,其中李从曮率主力一万四千人驻扎在武功县。
凤翔军的粮草辎重,以及从兴平县抢掠所得的财货,都堆积于武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