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太少了,慕容信长有些扼腕叹息,天气和水土不服带来的减员太严重了。
这种减员不单体现在人身上,还体现在战马身上,这次五千精骑突袭所用的一万多匹战马,几乎已经是慕容信长能找出来的所有战马了。
而且由于突袭的时间已经属于傍晚,虽然大获全胜,但具体取得了多大的战果,慕容信长也不敢很是确定。
这一夜,对于突袭的胜利方和被突袭的一败涂地者,都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因为双方都要等到天明之后,胜利方才知道自己取得了多大的战果,战败者也才能大概知道损失有多惨重。
终于等到了天明,慕容信长在淀川边的大本营中接到了战报。
好大儿兴奋地一跃而起,大笑着走出主帅大帐,看着外面挤满的参谋军官和近卫侍从大声喊道:“敌军已破,我大获全胜矣!”
顿时,欢呼声震天响起。
原来在昨晚的混乱之中,倭国左大臣藤原实赖所部约莫有万人上下,被堵在了大阪以西靠海的一个山头上,具体位置大约就在后世倭国西宫市市区附近。
之所以能确定是左大臣藤原实赖所在,是因为他们打出了左大臣的大旗,开始收揽附近的败兵前往汇聚。
另外还有四千余人被堵在了大阪西北的宝塚山上,为首者是倭国皇室,被称为六孙王的武藏守经基及其儿子满仲。
六孙王经基就是源经基,此时还名声不显,但历史上十年后他被赐姓源,将为臣籍后,那可是开创了清河源氏,这个在日本历史上声名显赫家族的。
至于其他的倭军,昨日傍晚的大突袭引发了整体崩溃,被阵斩三千多人,自相践踏死伤者上万。
还有万余逃散的到处都是,现在还成建制的,也就是西宫和宝塚这两群了。
赫连海龙正好回来护卫慕容信长,听到倭人还在西宫竖起大旗招揽败兵,立刻就请命前去击破。
慕容信长思考了一小下,立刻就摆手拒绝了,“不急,让他把人聚拢过来,省的我们去找了。”
。。。
西宫,可以说到了这一刻,藤原实赖才觉得问题大条了,昨天燕贼骑兵的冲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而到了此时,这位左大臣也终于放下了一切不现实的幻想,将军权全部下放给了对马守大藏春实。
并且向外颁布制令,宣布立功的武士可以如同承平天庆勋功者,也就是大藏春实和已经战死的藤原秀乡那样,升到国守的高位。
但这一切,似乎来的都有点迟了,自白江口之后,荒废了快三百年的武备,不可能是几道律令就可以原地振兴起来的。
午时,大藏春实在西宫终于收揽到了一万六七千人,并且找到了没被燕贼骑兵烧毁的部分粮草,就在原地煮了一顿饭食。
藤原实赖的脸上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喜色,不通兵事的人就是这样,看着周围人一多,吃饱了饭看起来好像没那么落魄,就以为安全有了保障。
只有大藏春实等有实战经验的将官还阴沉着脸,这些倭国武士们商议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燕贼骑兵既然能打出这么高效的突击,那就不会这么粗心的让他们在西宫稳住阵脚。
唯一的解释,就是燕贼故意让他们汇聚到一起,然后聚而歼之。
此时,西宫的倭军中还有藤原家武士一千人,大藏春实武士部曲二百人,其余各地武士、勇士两千余人。
装备有挂甲四百余套、竹片甲一千套上下、毛抜太刀千余把、弓两千余张、铁矛两千余根、木矛竹弓无算,勉强还能一战。
于是在大藏春实的安排下,倭军开始在他们所在的小山头挖掘陷坑,打造拒马,意图消耗燕贼的骑兵优势。
同时不断派出信使往四方而去,希望能收集到更多的军队,特别是通知神户的小野好古和大阪城中的橘远保这两万人。
而慕容信长对此的评价是—‘太弱了!’
好大儿摇了摇头,对周围将士们说道:“倭国武备荒驰以至于此,三百万民的大国,兵将还比不上昔年贺川的泾渭乱兵和定难军李家,我等日后治理此间地方,要以此为戒。”
未正(下午两点,向训遣人传来消息,大阪城中的橘远保组织万余步骑,准备出城向西接应。
向训亲率四千精兵在城外堵截,战约半个时辰,橘远保全军崩溃,死伤数千,退回大阪城中死守不敢再出来。
至此慕容信长再不用担心被前后夹击,于是命大军列阵连环,向倭军固守的西宫一带前进。
大藏春实看着远处分红白两色,以重甲步卒为中军,轻骑兵为两翼,缓步而来的燕军,心就像是沉到了大海深处。
就从这份行军能力都看得出来,对面的精锐,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相对于稍远一点的大藏春实,被挤到前排的小五郎等人面临的压力更加恐怖。
燕军还距离有数百步,但那整齐的脚步声,昂扬的鼓乐,闪烁着光芒的精良武器,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迫。
虽然隔着几百步,倭军阵前的士兵们,已经有人开始哭泣了起来,更有无数前排人希望能回到后面去。
虽然他们不敢转身就跑,因为那样肯定会被一刀砍死,但个个都撅着屁股不断往后拱,算是常规操作。
敌人还未至,倭军上下已经如同波浪一般不停的起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紧绷的线,就会被崩断。
小五郎神经比一般人大条一些,他看着眼前的拒马和更远处的陷坑,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至少不用面对昨天那种恐怖的骑兵了。
可是,只能说他太天真了,燕军走到距离倭军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干脆就不走了。
正当倭人疑惑不已的时候,超过两千把弩被燕军端了起来。
你以为,你们守在壕沟后面,我就奈何不得你们是吧?
你又没修砦堡,就算是修了砦堡,那我大不了一百步甚至八十步再射,就你们手中那些六七斗的破弓,能跟弩箭对射?
一时间,机括的响声,精铁弩箭飞舞的声音,顿时充满了天空。
前排倭军不断惨叫着倒下,哪怕在一百五十外,弩箭的杀伤力仍然惊人,特别是倭人还排出了密集的阵型,使得杀伤力更被放大了不少。
胖大武僧终于死了,一根弩箭扎穿了他的挂甲,轻易的将他胸腹洞穿。
小五郎拿着一把破毛抜太刀,奇迹般的没被射中,但是他周围的同袍,在一片片凄厉的哭喊声中,成片成片的倒下了。
没人能忍受这种站着挨杀的恐怖滋味,大藏春实自然也知道,他只能绝望的把手一挥,命人擂响了为数不多的几面战鼓,让手下的兵士出击。
而这些出击的士兵,还要先翻越过他们自己的挖的壕沟,费力爬过去后,立刻就遭到了平射的弩箭和抛射的弓箭两重打击,顿时死伤惨重。
至于逃跑,不存在的,你能跑得过对面的燕军骑兵?
“无敌矣!无敌矣!食胆过千果然无敌矣!”
战阵之中,一员身高六尺二寸(一米九一,左手持厚背大剑,右手持精铁骨朵,身穿两层重甲的壮汉在人群中边喊边杀,状若疯魔。
只见他猛冲进平均身高只有五尺一二(一米五五的倭军之中,面对这些只有他胸膛高的小矮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招式,每出一剑或者一锤,管他是武士还是农夫,顷刻毙命。
这些倭人连竹片甲都很少,根本防不住来自中原的精铁武器,同时他们的破铜烂铁刀,别说两层重甲,就是一层扎甲都扎不透。
赵思绾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他一生所求,就是无敌于天下。
可是在中原,他虽然也是个勇将,他比起慕容信长、李存惠、章成、高行周、高怀德、符彦卿、皇甫遇、慕容彦超等等,他算个屁啊!
中原起码可以排出几十上百位比他还猛的大将,甚至连他的主子驸马都尉赵匡赞,赵思绾都打不过。
所以,这个癫狂的家伙,不知道听信了哪路术士的歪理邪说,认为吃人胆可以增加武力值,结果导致被流放到了慕容信长麾下,做个猪嫌狗不爱的存在。
但是,到了此刻,来到了倭国,赵思绾终于体会到了楚霸王那种万人敌的感觉了。
不用考虑什么防守,反正没有一合之将,只需要尽情的,咔咔一顿乱杀就行。
在赵思绾的带动下,千余乞活郎的战斗力,飙升到了一个连慕容彦超看着都有点胆寒的地步。
这群充斥着颠佬、精神分裂者、反人类狂魔的集合体,真要将内心的恶魔在某个合适的场合完全释放出来,所爆发的战斗力,是十分可怕的。
只不过,赵思绾在感受着他终于成为万人敌的狂喜,海二蟹和海三虾却要哭了。
特别是放弃了巡检使爵位来搏一场更大富贵的海三虾,他完全不能相信这样孱弱的倭人军队,值得慕容大王给出大大的赏赐。
‘叮当!’有人磕飞了海三虾手中的横刀,这让他楞了一下。
对面不丁不八的站着一个身穿挂甲,将毛抜太刀举过胸前的家伙,看起来应该是个倭人勇将,至少剑术远远超过他这个白水郎上岸的傻小子。
但海三虾更想哭了,因为他知道,马上这个傻子倭将就将用他手里的烂刀来捅自己的胸口,然后再被自己左手的骨朵锤死。
这就是倭国勇将的水准,就这战斗力,能值几个功勋?
果然,又是一声清响,所谓百锻的毛抜太刀狠狠捅到了海三虾的胸口。
但海三虾只是摇晃了一下,布面铁甲的钢板,轻易挡住了锋刃,随后再次一声清响,毛抜太刀应声而折。
上东门左兵卫懵逼了,这是他们家传的宝刀啊!不知道帮他赢得了多少次讨取,积累了多少勇武的名声,但是面对燕贼一个小校身上的甲胄,竟然都破不了。
呼啸而来的骨朵已经不重要了,上东门左兵卫心如死灰,这支军队完蛋了,倭国,也完蛋了。
慕容信长很冷静,他根本那就没有过多关注战场,因为这不可能打不过。
他现在有点泪目,原来父亲还是疼爱自己的。
这海东的朝鲜和倭国,其实真跟大人说的一样,虽然偏僻了一点,但并不荒芜,人也不少,抵抗力还不强,远比去大理,去河中要好得多。
好大儿潸然泪下,多好的父亲啊!
把亲儿子坑去了穷山恶水的大理和情况复杂的河中,让他这么个养子,独占这么好的地方。
慕容信长在心里想着,他发誓一定要完成父亲张圣人的嘱托,将倭国这个高句丽,改造的比安东之地还要更心向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