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就离开雨神宫了?”
雨神与祁风迎面对坐,二人摆着相同的姿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时不时点着桌面。
他执起身前的茶盏润了润喉后继续,“嗯,没多久就离开了。阿赤也来寻过我一次,我悄悄的躲开了,寻了一处连她也找不到的地方。”
“没了雨师和阿赤的庇护,我必须要让自己更强大才不会再落得被人肆意欺负,受她们的提点我修为增长了不少,可这远远还不够,我想凭自己的本事好好修炼飞升,想成为能与她并肩的仙神。”
“你做到了。”
雨神看向他,笑了笑,缓缓垂下眼,“做到了,可惜独独她没能看见啊。”
“几千年来我把自己禁锢在那一方小洞中,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三界的事我通通闭耳不闻,日日盼着能早一天飞上九重天。飞升那日众仙云集独独不见她的身影,仙神对她闭口不谈,人间也无半点她的踪迹,我甚至去寻了她的生死簿,她分明还活着,可一个活着的仙神就这么消失了!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直到……”他顿了顿,喉中有些哽咽,“直到那场雨。”
“那天却下了很大的雨,只有我知道我并未授雨,是她,她在哭,以为那雨是苦的。那时的心不知道怎么了就跟被人狠狠揪住一样生疼。”
他捂着胸口,眉峰一寸一寸的蹙紧,“蛮荒山,关押罪仙的地方。仙神最惧怕也最不愿提及的极恶之所。她在那关了百年,十道雷刑,飞灰湮灭。最后看到有关她的消息还是在那生死簿上。”
祁风听罢,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心口沉闷难受,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何况雨神与她相伴了百年,可最后哪怕是好好的一声道别都未来得及说怎能不心痛。
“这千万年来雨神从未放弃过寻找雨师仙神。”
雨神俯下身,以手为枕,趴在桌上遮去大半张脸,“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还在吧。灵御仙官曾说说雨师的泪是这世上最珍贵的泪,能净化一切也能永固灵气,我便猜想会不会雨师也将自己的灵气亦或是灵识注入这泪中化作雨了,那日的雨中我也的确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我想,天大地大凡雨落所及之处都有可能会有她的身影。这千万年我也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唐,可只要有一处没能亲眼见过我就没法骗自己这一丝希望是假的。”
“我曾笑她为了一介凡人追寻了几世不愿放过自己,结果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执念’二字,向来是说的轻,陷的深。”
“半年前我寻到了她的气息,很微弱,但我能确定就是她。”他仰起头,眼中闪烁,“我没有丝毫的迟疑,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祁风叹气,“你没有疯,是你的坚持才让你最终寻到了她。”
雨神瞳孔微震,狠狠吸了口气,原本在眼珠子里打转的东西才被压了下去。
“是啊。”声音微颤。
“直到我发现那泪珠中存的仅是她的一抹残识,她的记忆都消失了,却四处游散念念不忘的要寻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分明什么也不记得了,还是要找他。可这才是她啊,我认识的雨师就是这样,一心一意要找她的公孙阳,从千年前找到千万年后,从未改变。”
“只可惜公孙阳永远也不会回来,雨师也永远不会回来。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们都深陷在过去中,而过去永远都留在了从前。”
“所以你才想出助她恢复记忆的方法为的是让她放下执念?”祁风问。
雨神点头,他起初找雨师为的的确是自己的私心,只要她活着就好,可直到见到她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念。这一抹残识被执念所控,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无论是公孙阳还是雨师妾都早在千万年就死了,这抹残识也好,如今的慕阳也罢,都不是当初的人,生生世世的纠缠或许早就该结束了吧。
“缘起,化作情,情深,奈何缘浅,可叹有缘无分,相爱难相守。”
祁风饮了口茶竟也是苦涩难忍,有道是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故此,佛曰不可说。
“情也好,人也罢,错过了便是错过,即便有下一世,都不会再与从前一样。”棺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枕着双臂懒懒望着床粱。
“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情,偏有人接连坠入,其中这滋味如何?”
这话当是问雨神的,雨神静默了片刻,复又看向他,一字一句:“总归好多于苦。我等虽为神仙,可断了六根的是和尚,没有七情六欲的是石头。我只跟着它走,结果我不后悔,我想她也不会。”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又补了句:“等你那半颗心长出来,就会懂了。”
“若是如此,不要也罢。”棺爷回的干脆。
雨神听罢立刻冲他伸了手讨要:“你不要了?那你把萍须子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