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若有冤情,大理寺不查,陛下也不会放过。太子仁德,不会不管。”宋君君皱着眉,想了片刻,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扔给叶晚鸢。
其实宋君君是不信叶家所谓的冤情的。哪个犯罪落网的人没有悔恨?哪个犯人的自述之中没有苦衷?他们不过是不敢承担,想为自己的过错找些借口罢了。
太子殿下正直,大理寺卿高洁,若真有冤情,方大人岂会缄口不言?
叶晚鸢同样只是扫了一眼,将纸条撕了个粉碎。
纸屑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很快便沾染上污水的颜色。
“当年,太子患病,陛下只有两子。我以为嵘王会是我的机会,我以为我嫁入皇族,便能为叶家带来公道,父亲也不会日夜忧心操劳……可是……是我高看了嵘王……你以为我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吗?我怀孕了,那时,我是真的想为嵘王生下孩子……有了孩子,他说什么也该为了孩子去争一争……可是……孩子没了……”
叶晚鸢低低地倾诉着,眼泪如夏日暴雨,不见断绝。
“……没有孩子,我拿什么劝嵘王奋进?我为孩子去普照寺祈祷,刚巧这时候,我遇到了一对夫妇……你说巧不巧?那农妇也刚刚生下孩子……锦衣玉食的孩子,反而留不住,她这么一个田间劳作的农妇,竟然在路边就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凭什么?!”说着,叶晚鸢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仿佛这是一件极不公平的事情。
宋君君这下知道勤儿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了。
可是那一对农人夫妇,招谁惹谁了呢?勤儿本可以在父母身边,过着安稳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但一生平安康健,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这是缘分。”叶晚鸢眼神木木的,嘴角却带着笑意,“这个孩子,是神佛送与我的……所以,我杀了他的父母,藏尸杉树林……噢,就在那天关住你的破屋里……他父母的尸身,就埋在你躺着的地下……”
宋君君一听,又惊又怒,愤然起身。
叶晚鸢并不在乎宋君君的怒气,继续说着:
“那孩子真可爱呀……我的孩子生下来皱皱巴巴的,早没了呼吸……可是勤儿,连哭声都那么大……杀那对夫妇的时候,他哭得可大声了。可是我一抱他,渐渐地他便不哭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真是个疯子。
宋君君听着叶晚鸢的陈述,脑海中出现了画面,更觉这女人着实该死。
明明杀了人家的父母,却还要说自己与他有缘分。这样的缘分,可比魔咒。
“……嵘王要与我和离,他能成什么气候……我以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气话罢了。之前每次吵架,末了他都会向我服软……我知道,他是看在勤儿的面子上……所以,这一次,我故意亲手写下和离书,我以为他会慌乱,他不舍得我们母子的……可谁成想,他竟然真的答允了……都是因为你……”
叶晚鸢恶狠狠的目光让宋君君不寒而栗。
宋君君哪有什么错?试探的多了,总有一次嵘王会来真的。
“……我拿勤儿的命要挟他……你不知道,我砍下勤儿的手指,他还是愿意叫我母亲……母亲,母亲……”
叶晚鸢抚着她裙裾的那干涸的血迹,心中也有些悔意。
那是多可爱的孩子啊。勤儿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母亲要罚他。
宋君君不忍再听下去了,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勤儿那哭得通红的一张笑脸。她只觉得叶晚鸢说的都是些废话。
于是,宋君君甩袖,便要离开。
那叶晚鸢追了两步,并未挽留,她只是靠着牢门,跌坐在地,摸着干涸的血迹,看着地上已经浸湿污水的纸屑,口中喃喃道:
“世人都喜欢公道。我的公道,会有人替我寻。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宋君君闻言回头,刚好看见她抬头仰望着稀薄的月光,嘴边浮现起满足的笑容,就连脸颊上挂着的浑浊的泪珠,也都折射着微弱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