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王盯着嵘王妃差人送来的和离书,“缘尽至此”几个字,字迹旁边稍有洇痕,仿佛执笔之人,是一边落泪一边写就的语句一般。
嵘王就着烛光,伤神得紧。
他不敢妄动,他怕叶晚鸢,他怕她又做出些什么错事来。这些年,她错的,实在是够多的了。
就在他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抉择时,门窗忽然大开,带起的风泼向烛火,就在烛火摇曳着命悬一线一时,一个身影出现,立在他的书案旁。
狂风止息,烛火继续燃烧。
一道影子从门外出现,渐渐进到房中来。
是太子殿下,桌案边给烛火挡风的,是慎孤。
“太子殿下……”嵘王起身,正欲行礼,太子却伸手阻拦他行礼。
“和离书。”太子自顾自地拿起那张和离书,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转身坐了下来。
“你还未想好?”太子问。
嵘王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顾念孩子……”太子的两个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木桌上,“可是,孩子在她手上,不是更危险吗?”
嵘王猛然间抬头。他直觉,太子似乎是还知道些别的。
太子与嵘王探寻的眼神对视了一下,脸上浮起浅笑。
“……设计落水,让宋君君去救,以证心性,又逼你与她搭话,一举两得。这样的试探,你觉得,勤儿还能经历多少次?”太子轻声说道。
“太子殿下如何得知?”嵘王脚下有些发软。
这件事,他疑心过,可总归是没有实证的。
“怎么?你查不到?”太子微微挑眉。
从宋君君和他提起,她救了勤儿,他便派人去查了。
“这件事又不难,你们王府的人,叶晚鸢身边的人,又不是各个都嘴严。”说罢,太子直起身,走到嵘王身前,看了看嵘王喝茶用的白瓷杯。
“皇兄你爱用白瓷饮茶,该是看中了它的清净素雅吧?可惜,不爱的人只会嫌它太过廉价,配不上公门王府的气派。同样,你把自己当孩子的父亲,可是,有的人,未必拿自己当孩子的亲人……”
嵘王待勤儿视若己出,可在嵘王妃那里,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我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是……”嵘王再度抬眸,眼眸已经通红,“我想尽力保他万无一失……”
太子背着手,转过身去:“如今是叶晚鸢放手,签了吧。明早送往宫中,太奶奶那儿我已经打点好了……下个月乾州的知州进京,叶家,到头了。”
说完,太子毫不拖沓,径直出去了,慎孤也跟着离去了。
嵘王看着那和离书,犹豫再三,终于是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明日一早和离书送到太皇太后那儿,此事满皇城整个皇族便都会知道了。
放下毛笔的那一刻,嵘王顿觉轻松。他们二人的夫妻缘分早就尽了,纠缠许久,虽然没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但和离书,到底也是她亲笔写下。如此,也算是一个了结了。
窗外月已西沉,微风吹着残星,新春了,风也渐渐带着暖意。
宋府,微风摇着半开半闭的窗户,吱呀吱呀的声音,和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一同传入宋君君的耳中:
任务【请拆散嵘王夫妇】任务完成……
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宋君君还以为她是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直到第三声响完,她才一个激灵坐起。
“完成了?怎么回事?”宋君君看向窗外,天还没亮呢,难不成太子催着太皇太后大半夜起来加班批了和离书?那这太皇太后也太惨了吧?大半夜还要起来营业?
宋君君忐忑起身,任务拖太久了,骤然完成,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乐。
有一个问题冒了出来:他俩和离了,那勤儿归谁呀?
从宋君君的角度看,嵘王与叶晚鸢,谁都不像是会放弃勤儿的样子。
第二日的午间,嵘王夫妇和离的消息响彻了京城。宋夫人出去买一趟菜,竟然比平时多花了两个时辰才回府,都是和人聊天、听热闹去了。
回到了府上,吃饭的时候,宋夫人还在讲着这件事。
宋君君这下也知道了,昨天嵘王妃写的那份和离书,是真的有效的。她也知道了,嵘王昨日收到和离书,签完后在一大早上就送进了后宫。太皇太后照例在上元节前一日清晨接受皇族夫人们请安时,顺嘴就昭告了这些人们。
这些人,都是皇亲国戚家的主母,她们从太皇太后那儿亲耳听到的和离消息,那还能有假?
于是,她们前脚刚出宫,后脚嵘王夫妇和离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既然太皇太后会直接毫无遮掩的在夫人们的面前说出来,那她自然也是能料到,这个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了。
这可是大齐国难得一见的皇族和离了,谁不想凑一凑这个热闹?一时之间,坊间热议,叶家面子上挂不住,今日不是上朝的日子,叶侍郎也跑去皇宫请求面圣,但是圣上不肯见他,寻了个由头就打发回去了。
这是太皇太后亲口说的,叶家的人再怎么觉得冒犯、再如何心存疑虑,他们也不能抱怨太皇太后什么。
嵘王妃小住的普照寺,一时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是叶家出面,派了家丁前去,不然,叶晚鸢怕是连普照寺的门都出不去、连叶家都回不去。
宋君君听了这些传闻,倒是没什么胃口吃饭了,草草扒拉了两口,就赶去了东宫。
因为,她总觉得,按照她对嵘王夫妇的了解,他们怎么也得像麻绳团一样,再纠缠一阵,哪里会这么轻易的就解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