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馆洛生房间桌上放置的,竟是玉制的茶盏。
“这是玉吗……”宋君君震惊于这富贵,拈起小小的茶杯,不禁感叹道:
“你是不知道,我见你,可花了不少的钱呢!”
再看洛生房中的布置摆件,只怕是宋君君见到洛生花的不少的钱,随便拿几样陈设便可抵了去。
洛生听了这话,略有尴尬,疑心宋君君这样的官家女子,是看不起他们这般低贱的人,又听宋君君说花了许多钱,便转身拿出来上千两的银票,待恭敬地铺在宋君君面前后,他又迅速缩到一边。
贵人们,不管背地里是如何要亲近他们,明面上,总是不愿沾染他们的肮脏的。
“你这是做什么?”宋君君见了这大额的银票,眼睛都发直了,急急地移开嘴边的茶杯,问道。
“小姐见我花的钱,这银票,也可弥补一二。”洛生低头道。
洛生这低头怯懦的模样,与宋君君初进门时全然不同。宋君君又如何不知?
方才她进门时,洛生听说她是牡丹的朋友,眼中分明满是欣喜,可是突然间,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这堵墙的名字,叫做“尊卑有别”。
这堵墙,宋君君向来都不喜欢。
她不喜欢那些看不起宋家耀武扬威的官宦人家,便不会成为这样的人;她也不喜欢宫廷当中事事都要循规蹈矩的迂腐制度,便不愿将自己埋葬与宫廷。
她喜欢市井街巷,她爱俗世烟火。不论是马倌屠户,还是烟花男女,虽有任务压在她的心上,但她还是想凭着一颗真心去结交。
宋君君无暇去反思是自己哪句话刺伤了他,只能尽力弥补。
“一千两?这钱都能把宋府买下来了,见你无需花费这么多……”
宋君君话还未说完,那洛生便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是奴儿僭越……请小姐责罚……”
常日里,大多数人对宋君君都是毕恭毕敬的,这一言不合就对她下跪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好家伙,这要是包养洛生的大人这时回来了,那她宋君君岂不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趁着人家大人不在,欺负洛生?这如何使得?
情急之下,宋君君也啪叽一下跪了下来。两人对着叩了好几下头。
“你这么说,那我们还怎么做朋友了?”宋君君急道。
洛生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架势。以往都是他去跪那些达官贵人,可从没达官贵人拜过他呀。更何况,这是救牡丹的人、是东宫的太子妃啊。
“朋友?”洛生微蹙,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二次从一个贵人口中说出来。
“嗯,对啊。”宋君君点点头,“牡丹是我的朋友,你是牡丹的朋友,那么四舍五入,你不也是我的朋友吗?”
她只是想问洛生几个问题,确认一下嵘王妃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包藏祸心。这洛生一看就是对她戒备极严,必然无话相告,那这样,她还怎么完成自己的任务呢?
所以,首要的目的,是让这如惊慌小兔般的洛生放下戒心。刚好,宋君君也想交这么一个容颜精致的朋友。
拜托!洛生的容貌,可是极具破碎感的了。这样的容貌,宋君君在大齐活了十几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不同于梁君复的贵气张扬,也不是林太师那种君子如玉,更不像刘慕卿的温柔恬淡,洛生的美,是融合了少年气的破碎感,是琉璃将碎那一瞬的遗憾与惋惜。
如彩云将散未散,让人不敢冒犯,更不舍得打破。
只见洛生眼圈微微泛红,眉头微蹙,眼眸更是如水一般,微微撅起的小嘴,还泛着红梅的颜色。想必,就算是卫玠还魂、潘安在世,也要折服于此般美貌吧。
怨不得世宦贵胄爱养金丝雀呢,这样的美人,真该好好爱护。
“你多大了?你好漂亮啊……”宋君君情不自禁赞道。
洛生颇感意外,任宋君君将他牵起,又被宋君君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意外的,是宋君君看他的眼神,那是他这样的人很少见过的。没有世俗欲望,没有高高在上的蔑视,有的只是满腔的赤诚,他从她眼睛中望见的,是洁净与单纯。
宋君君又不想对他做什么,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