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摇摇头,又喝了一口参汤,从卷宗中抬头,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不歇了。再有两个时辰,便要进宫了。此时歇下来,一会儿恐怕再难起来。皇祖母的灵柩即将出城,我如何能放松?待送灵出城了,我再歇不迟。”
宋煦明知道太子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是改变不了的,便也识趣地不再说,只劝太子顾好自己的身子。
太子笑了笑,权当做回应,又故意唤了慎言前来汇报。
“这几日,太子妃可还好?年节了,京城人多,你可得好好护住她。她不愿你跟着她,这些日子,她没发现你吧?”太子问了几句,又偷偷瞄着宋煦明的表情。
尽管君君抗议,但太子还是让慎言去保护她,这件事宋煦明是清楚的。太后葬礼,京城人多,有慎言的保护,宋煦明心里更安生。
毕竟他的这个妹妹,随性了十余年了,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极少顾忌礼法,只管她心中的正义。不过好在,宋家虽说底蕴不深厚,但为人都还算不错的。他偶尔也不会去管君君的事情,只要她平安喜乐便好。
宋家上下,其实都和宋煦明是一个想法的。
宋煦明听了太子的话,表面上不动声色盯着卷宗看,实际上耳朵都恨不得贴到慎言嘴边,去听听她如何作答。
“太子妃这几日一切如常,要么待在府中,要么进宫,偶尔到京兆尹府或是福满楼逛一逛。不过太子妃的小厮倒是这几天逛了布店、钱庄……昨天还去了官媒。据属下查探,是太子妃好奇民间的婚嫁习俗,所以派文鑫去问一问。”慎言向太子答道。
“婚嫁习俗?”太子喃喃,又敞开笑颜,道:“太后遗诏,定了我与君君的婚礼仍是在开春时举行,她此时看看习俗,也算正常。备嫁的姑娘,应当都有这般好奇。无妨。你且护住她。”
太子说到了婚礼一事,宋煦明心里就犯了嘀咕。
他是知道太后遗诏内容的。
开春宋君君与太子成亲了,不日成家的丫头就要嫁进东宫了。尽管妹妹不承认,可他知道,妹妹心里还是在意太子的。成瑜虽说与刘慕卿有意,可到时候嫁进东宫了,人都是会变的。
那到时候二女争夫,成家那女儿大家闺秀,论起心眼儿来,自家妹妹这个“直肠子”又怎么赢得了成家的小姐呢?
更多的,宋煦明便不敢往下想。他自小陪着太子读书,陛下的后宫虽表面平静,但也少不了无声无息的死亡。他可不愿妹妹受委屈。
太子虽说以前对成、刘二人的事情乐见其成,可往后成瑜嫁进东宫了,温柔缱绻下来,难保太子不动心。
可若是让太子不娶成家小姐,这不就是要太子抗旨不遵吗?那太子对成瑜这个未来侧妃的看法是什么呢?
宋煦明正想着找个由头探一探太子的心思呢,却见太子放了卷宗,似乎是累得很。
“元成?”宋煦明“计”上心头,旁敲侧击道:“实在累了,你还是歇息吧。这些……我再熬一熬,今夜便能看完了……”
太子撑着额头,等宋煦明的“试探”可等了太久了,好不容易它开口了,却还是拐了个大弯。太子等不了了,便直接道:
“这几日真是辛苦煦明了。慕卿这些日子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我才没叫他。等过了这几天,我便不拘着你了,你好好闭门读书,来年一定高中!”
说着,太子又故意蹙眉,感叹道:
“可惜了一对璧人。可太后遗诏难违。就让他们这几日相处着,算是告别吧!”
宋煦明嘴上应着不辛苦、应该的,可心里却在听了太子的这番话后,泛起了波涛。
太子这话,明摆着就是同意成家女儿进门呀!
自然,这也无可指摘,储君嘛,哪里只有一名妃子的道理?太子同意,陛下都不会同意的。
宋煦明额头冒着汗,今夜的太子虽然疲惫,可不知怎地,无形当中给了他一些压力。
也许是太子愿意多纳妃子的想法“暴露”给了宋煦明吧,他总觉得,今夜的太子不像从前一般亲切,倒是陌生了许多。
宋煦明噤了声,一边看着卷宗,一边想着要帮帮自己的妹妹。哪怕现在宋君君死鸭子嘴硬非不肯承认自己对太子有心。他总得帮她一把,否则来日里伤心吃醋,他到哪儿给妹妹找后悔药去呢?
无形之中,宋君君就这么多了一个“队友”。
因为,宋煦明的想法,也简单粗暴:让成瑜和刘慕卿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