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眼下太子与杨国忠说不定哪天就要刀兵相向。东宫这边多一个人,就等于杨国忠那边少一个。纵使届时出不上什么力气,至少也能吆喝两声,替己方壮壮声威不是?
想到此节,鱼姓太监脸上的笑容更暧昧,说出的话语也越来越温和,“算了。这事儿其实不怪你。谁能想到封常清放着麾下那么多大将不用,偏偏派了几个毛头小子去收拾药刹水沿岸各地呢?!你下去仔细想想,把那三个少年的脾气、秉性和所喜所好,总结一下,写个条陈递到东宫里边。顺便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跟他们快速攀上交情。事情紧急,殿下那边暂时没其他人可用,咱家只好把任务只好交给你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再辜负了殿下和咱家的期望!”
“珍惜!”两个字,被他刻意拖得极长。薛景仙弓着腰,连声表态,不敢辜负太子殿下的信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不能让王洵他们几个卷进来,绝对不能!就冲他们当曾经真心实意地叫我一声薛兄。人这辈子为了功名富贵,可以做一些违心的事情,却不能没有任何底限。否则,纵使富贵到手,夜晚时又怎能安枕?!
这几天京师里暗流涌动,薛景仙心中非常清楚。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跟王洵等人取得联系,他也非常清楚。都在想着把大宛都督府这支骁勇善战的精兵拉回长安来,收归自己所用。谁也未曾想过,一旦王洵等人从柘折城返回,那片用无数将士性命换回来的膏腴之地,将落于何人之手!
正咬牙切齿间,又听鱼姓太监问道:“咱家记得你当年,曾经给安西军将士,往长安捎过家书吧?大宛王都督的家门,你进去过没有?难得回长安一次,不妨去拜望拜望王家的长辈。将士们在前线吃苦受累,该尽的孝心,咱们理应替他尽到!”
“诺!”天很冷,薛景仙却额头见汗。刚才自己说的话,对方到底相信了多少,他心中其实一点把握都不剩。既然太子殿下连自己替王洵捎家书的事情都知道,未必不清楚自己在西域之时,与几个少年走动甚近!
看到薛景仙脸色惶恐,鱼姓太监心中窃笑。摇摇头,非常体贴地说道,“去吧,大方些。需要钱的话,到城西柳记药铺,找李掌柜支取。”
“卑职,卑职惭愧!”薛景仙迅速回过神,以袖掩面。“卑职谨殿下教诲,任上不敢鱼肉百姓。所以,所以……”
“去吧,殿下知道你是个清官!”鱼姓太监一甩袖子,打断了薛景仙的解释。
“从宽了花钱。顺便给你自己,也置办一身像样的衣服。别跟个叫花子般,你现在,可不止是丢自己的脸!”
“卑职谨遵大人教诲!”薛景仙连连打躬作揖,倒退着准备出门。临转身,他又缓缓直起腰,低声说道:“大人,卑职突然想起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鱼姓太监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笑着鼓励。
“卑职窃以为,安西军中能征善战者甚多,殿下何必只把眼光放在他们几个年青人身上。距离太远不说,本事也未必有传闻中那么大!”薛景仙鼓起全身勇气,低声建议。
“这就不是你所能关心的了。”鱼姓太监脸色一紧,表情瞬息万变。“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多打听!”
“诺!”薛景仙长揖及地,转身告辞。望着他渐渐远去的消瘦背影,鱼姓太监的目光慢慢变冷,变寒,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小样,想跟咱家打马虎眼,你还太嫩了些!’一把从棋盒了抓起数枚棋子,不管黑白,他一一将其在秤上摆开。‘咱家跟人斗心机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仕呢!先放过你这一回,待大功告成之后,咱们再把帐慢慢算!’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偌大个长安,恰好可以凑做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