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祖德准备得相当充足,几句话,便说道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根子还是在大食人方面!当年柘折城主俱车鼻施和俱战提国主达武特都是大食人所立。国政都被天方教徒把持。日前虽然俱战提表面上倒向了大唐,背地里却依旧在两头观望。”
“嗯!”王洵点点头,不置可否。俱战提距离柘折城非常近,使团与俱车鼻施决战那天,该国的过往也曾派兵前来“襄助”。但城破后不久,又借口家里近,把军队调了回去。顺便还带走了大量的俘虏。
“而大人您迟迟没有对如何处置大宛国土做最后决定,也让一些诸侯心怀不满,觉得出了力,却没有拿到足够的好处。所以暗中就和俱战提中的天方教势力又开始眉来眼去!准备借助大食人的残余力量,让您制造点麻烦,以便更好地跟您讨价还价。”见王洵好像若有所思,麦尔祖德继续低声提醒。
闻听此言,王洵忍不住低声冷笑,“还想好好处,他们得到的好处还不够多么?与俱车鼻施决战那天,他们又出过什么力气?”
麦尔祖德垂下眼皮,目光盯着手中茶水。水端的很稳,他的说话的语调也不疾不徐,“话虽然这么说,可人心向来不知足。并且,并且,将军您,您的部下太少了。新赎回来的那些弟兄,又迟迟形不成战斗力!”
“你的意思是,我最近的作为,让人看出疲弱来了吧?!”王洵瞬间明悟,继续笑着回应。
“大人明鉴。药刹水两岸没什么真正的英雄豪杰。对付目光短浅之辈,就必须把力量摆在表面上。”麦尔祖德轻轻点头,低声回应。
“都哪些人在背地里捣鬼,你清楚么?”王洵嘉许地看了看他,继续问道。
“据属下所知,心思活动的不止一家。其中闹腾最厉害的是火寻国主纳代。很多打着做生意旗号来柘折城内探听动向的商人,都出入过他的驻地。但据属下观察,纳代只是个鲁莽之辈,不足为惧。大人需要提防的是在纳代背后给他煽风点火的人,他们才更难对付!”
“是谁?你查到了么?”
“还没有!”麦尔祖德轻轻摇头,“很难落实具体到人。这些日子,除了东西两个曹国的国主之外,其他诸侯,都跟纳代有过接触。属下不敢个个都怀疑,否则,大人必然会令孤掌难鸣!”
王洵手中其实也掌握着一些相关的情报,但遇到的问题,也和麦尔祖德这边差不多。畏惧于大唐兵威,诸侯们目前不敢主动跟他对着干,却准备悄悄地抱成团,以谋取更大的利益。是采取一些果断措施的时候了,否则麻烦必然会越积越多,诸侯们的胆子,也会越来越大。但从何处着手,处理到什么程度,却需要仔细考虑。必须让诸侯们感觉到畏惧,也不能将他们再度推向大食那边。
“属下以为,可以先从斩断他们跟大食人联系方面着手!”见王洵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麦尔祖德小心地提议。“断了与外贼的联系,诸侯们的心思也能多少安定些!”
“你是说,把所有来历不明的人都抓起来?”王洵皱了皱眉,不认为这是一个恰当主意。眼下柘折城中,有一大批商贩都不是纯粹为了逐利而来。有的在打探**具体实力与动向,以便其国主提前为应对时局做好准备。有的则是替大食人送信跑腿儿,兼收集情报。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太难,可柘折城好不容易才恢复的生机也会被瞬间掐灭。毕竟,还有不少商贩是真正以做生意目的来的,这些人稍遇风吹草动,便会成为惊弓之鸟。
“只是权宜之计!”感觉到了王洵的犹豫,麦尔祖德低声解释,“属下会派人好好鉴别他们的身份。尽量不冤枉任何人。大人如果您觉得有损于您的威名,属下也可以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事后,大人您只要宣布免的属下的职位,就可以安抚百姓了!”
“这样?”王洵听得一愣。想不到麦尔祖德对自己竟然如此忠诚。“那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属下心甘情愿!”麦尔祖德站起身,向王洵郑重施了个礼,“属下和属下全家的未来,都依赖于大人。所以,属下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情!”
“喔,这样!”王洵也站了起来,双手将麦尔祖德搀扶住。虽然纳了此人的女儿,并且对此人委以重任,他却一直不怎么看的惯此人的品格。太软,太没有骨气,太缺乏中原传统里那种忠义之感。换句话说,如果此人生在中原,就是十足的逆子贰臣,生前死后都活该被口诛笔伐。
但这个人却着实对王洵本人忠心耿耿。从替使团出谋划策营救被俘安西将士那一刻起,他的利益,他背后的家族利益,已经完全绑在了王洵的战车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考虑到当地人那种独特的生存传统之后,王洵不得不放下偏见,沉吟了片刻,低声回应,“你不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也不会拿自己人做牺牲品。这样吧,你帮忙写份邀请信,誊抄给各路诸侯。就说我王洵最近整训士卒略有心得,请他们在本月十五那天下午未时,到城外五里的军马场,一道校阅麾下弟兄。请他们届时务必赏光!”
“大人要展示实力么?”麦尔祖德心思转得相当快,瞬间猜到了王洵的打算,“可是不是太仓促了些。距离十五只剩下四天瞬间,那些军奴,那些士卒未必能及时熟悉您的军令!”
“不必担心,你尽管去发邀请!”王洵用力拍了拍麦尔祖德的肩膀,非常自信地回应。“等着瞧,到那天,相信咱们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